“他跟我说,‘瑶瑶,别怕,有我呢。’”
“他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地学着给我做饭,给我烧水洗澡,还用部队里那点津贴,偷偷托人从城里给我买雪花膏。”
“他跟我说,出身是我们选不了的,但以后走什么路,是我们自己说了算。只要我们思想进步,积极向党组织靠拢,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是他,让我重新活了过来。也是他,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光荣。”
苏瑶深吸一口气,猛地抬手,指着自己身上那件灰扑扑、皱巴巴的粗布衣裳。
“来到京市,我听见院子里有人议论,说我穿得不像个军嫂,说我身上还有资产阶级小姐的习气。”
“我害怕了。”
“我怕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切,又因为这些闲话没了。”
“我怕……我怕我给路远丢人,影响他的前途!”
“所以,我去了供销社,把我身上所有的钱和票都掏了出来。我没买的确良,没买花布,我买了这院里嫂子们都嫌弃的、最便宜、最糙的劳动布!”
“我不会做衣服,针脚缝得乱七八糟,手也被扎了好几个口子。可我还是连夜把它赶了出来!”
“我就是想穿上它,告诉所有人,我苏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资本家小姐!”
“我也能吃苦!”
“我也想进步!”
“我也想成为一个像大家一样朴素、勤劳的军嫂!”
她激动地一把撸起袖子,将那截白得晃眼的纤细手臂伸到大家面前。
手臂上,因为不熟练的针线活,赫然留下了好几个被针尖扎出来的、已经结了痂的红色小点。
那几个红点,在雪白的肌肤上,刺眼得惊心动魄。
“你们看!你们所有人都看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却又无比响亮,震得人耳膜发麻。
“秦嫂子说我天天吃肉,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你们谁看到我家的米缸里,除了国家供应的粗粮,还有别的东西吗?”
“那点肉,是路远的战友从老家带来的,他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全留给了我,让我补身子!”
“她说我用的是好东西,可我今天早上,还用着最便宜的、碱性大得烧手的洗衣皂,在井边洗我们两个人的衣服!手搓得又红又肿!”
“我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融入大家,就是想做一个合格的军嫂!”
“难道……”
“难道就因为我的出身,我连努力改变的资格都没有吗?!”
“难道,就因为我爷爷的爷爷是资本家,我就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吗?!”
她最后这几句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绝望,像是要把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全都喊出来,撕裂在所有人面前。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给砸懵了。
那些原先还抱着怀疑态度的大妈们,此刻看着苏瑶那张挂满泪痕的脸,看着她身上那件可笑又可怜的粗布衣,再看看她手臂上那几个清晰的针眼……
心里最后一丁点怀疑也全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同情。
看看这孩子,多不容易啊。
背着这么重的包袱,活得小心翼翼,就想融入集体,就想当个好军嫂。
结果呢?
就因为一个出身问题,被人当众这么羞辱!
这跟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再反观秦嫂子,为了自己儿子那点破事,就专挑人家最疼的伤口下手,这心肠得是多黑啊!
一瞬间,所有看向秦嫂子的目光,都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秦嫂子彻底慌了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苏瑶竟然能来这么一出!
她不否认,不辩解,反而主动承认,还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这么无辜,这么积极上进!
这下好了,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过来倒显得自己像个恶毒的、专门欺负进步青年的老巫婆!
剧情直接来了个惊天大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