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军站在原地,后背那层冷汗把的确良衬衫洇湿了一大片,黏糊糊地贴在脊梁骨上。
这女人邪门。
军大衣调包的事儿,他做得比耗子打洞还隐蔽。除了那个在黑市倒腾布票的独眼龙,连他自家婆娘都不知道。苏瑶一个刚随军还没满月的家属,天天围着锅台转,上哪儿知道这些弯弯绕?
“咋不说话了?”苏瑶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也没看赵建军,只顾着掸袖子上的面粉,“刚才不是挺横吗?还要告我去纪委。现在给你机会自证清白,你怎么反而怂了?”
“你……你这是污蔑!”赵建军嗓子眼发紧,像是吞了把沙子,“我不让你进,那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谁知道你会不会进去搞破坏?”
“我看你是为了保护你那点见不得光的破烂吧。”苏瑶没给他留面子,转头冲着那一帮还没散去的帮厨喊了一声,“大熊,牛班长,还愣着干啥?咱们是后勤,盘点库存是本职工作。赵干事既然腿脚不好,咱们帮帮他!”
“得嘞!”张大熊早就看这孙子不顺眼。平时去领个油盐酱醋,赵建军那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今儿个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张大熊把袖子一撸,露出满胳膊黑毛,带着几个壮小伙子就要往仓库方向冲。
“反了!都反了!”赵建军急红了眼,整个人扑过去,大字型趴在仓库铁门上,那架势活像只护食的癞皮狗,“我看谁敢动!这是军事重地!没有我的钥匙,谁动我就让保卫科抓谁!”
“不用你的钥匙。”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不高,也不炸,带着股子金属撞击的冷硬感。
众人回头。路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厨门口。他没戴军帽,风纪扣却扣得严丝合缝。他也没看赵建军,只是低头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张强,把门给我踹开。”
“路……路团长!”赵建军这下是真的抖成了筛糠,“你不能……这是违规……”
“违规?”路远掀起眼皮,那目光比数九寒天的冰碴子还刺人,“出了事,我担着。踹!”
“是!”
张强那是侦察连出来的尖兵,这一脚下去,别说这破木门,就是那生锈的铁锁也得崩两半。
“咣当——!”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赵建军连滚带爬地闪到一边,脸比墙灰还白。
大门洞开。一股子霉味混着潮气扑面而来。
苏瑶第一个走了进去。她没往别处看,径直走到最里侧那几摞堆得整整齐齐的“新”大衣前。伸手,拽出一件,用力一抖。
灰尘在阳光柱里乱舞。
“这就是赵干事嘴里的新大衣?”苏瑶拎着领口,把内衬翻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领口磨得发亮,袖口甚至还有补丁拆掉后的针眼。甚至有一件大衣兜里,还掉出来半张发黄的旧报纸。
刚才还想帮腔的几个老油条,这会儿全缩着脖子不吭声了。这哪是新大衣,这分明是从旧货市场收来的垃圾,重新熨烫打包充数的!
“好啊……真好。”随后赶到的张副部长,看着这一地鸡毛,气得手都在抖。他平时最信任赵建军,没想到这人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挖国家的墙角!
“把他给我绑了!送保卫科!严查!”张副部长一声怒吼。
两个保卫干事冲上来,反剪双臂,把赵建军按在地上。
赵建军脸贴着满是灰尘的水泥地,还在那儿嚎:“冤枉啊!我是被骗了!我不知道是旧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苏瑶蹲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凑到赵建军耳边。
“赵干事,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仓库西北角那个暗格里……原本放着的两根小黄鱼和那卷美金,去哪儿了?”
赵建军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死死盯着苏瑶,像是见了鬼。
那暗格是他亲手砌的!除了他自己,连鬼都不知道!那钱要是也没了……那他这回不光要把牢底坐穿,出来也是个穷光蛋!
“你……你……”赵建军嘴唇哆嗦着,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苏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
昨晚夜黑风高,她用空间异能扫了一圈,那点脏东西还能藏得住?既然是民脂民膏,那就充公——充入她苏瑶的私人小金库,算是替天行道。
一场风波,雷声大雨点急,收得也快。
赵建军被拖走了,连带着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也被连根拔起。炊事班这帮糙汉子,再看苏瑶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敬佩,多了一层深深的敬畏。
这女人,手腕太硬。惹不起。
牛大山搓着手,磨蹭到苏瑶跟前,老脸红得像块猪肝。他啪地立正,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苏顾问!我老牛这回是真服了!以后这后厨,您说咋整就咋整,我要是再说半个不字,我就是这个!”
他比划了个王八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