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赵远指着那深潭,一脸怀念,“九幽以前总在这儿捞鱼给我吃,他说魔气重的地方,鱼特别肥。”
他又在说那个叫九幽的丫头了。宋宇琛心想,一个姑娘家,竟要在这等险地为他捕鱼,也真是难为她了。
他盯着那幽深的潭水,水面漆黑,映不出任何倒影。
不知怎的,他忽然低声开口:“我娘……也喜欢在水里藏珍珠。”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突兀。这是他家破人亡后,第一次对人主动提起往事。
赵远正趴在潭边,试图用一根削尖的树枝去叉水里的鱼,闻言也只是“哦”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专心致志地和水里的黑影搏斗了半天,终于成功叉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黑鱼。
他熟练地生火、烤鱼,不一会儿,鱼肉的香气就飘散开来。
他把烤得焦黄的鱼递到宋宇琛面前,献宝似的说:“尝尝,比珍珠好吃。”
宋宇琛看着那条还在滴油的烤鱼,又看看少年那张被熏得有些发黑的脸,沉默地接了过来。
鱼肉很香,没什么魔气,只有一股纯粹的焦香。
他们从后山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宋宇琛胳膊上的伤口因为白天的活动,又有些渗血。赵远非要帮他重新包扎,把他按在凳子上。
“别动,都松了,我给你弄好。”赵远扯开旧的绷带,有模有样地拿着干净的纱布在他胳膊上绕圈。
只是他手劲没个轻重,勒得宋宇琛直皱眉。
“你……”
宋宇琛刚想让他轻点,跨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位身着冰蓝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周身的气息清冷如月,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温和。
是宗主夫人,苏雪璃。
宋宇琛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把受伤的胳膊藏到身后去。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宗门的女主人撞个正着,让他感到一阵难堪。
“娘!你怎么来了?”赵远倒是很高兴,丢下纱布就迎了上去。
苏雪璃先是嗔怪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柔声说:“远儿,别胡闹。”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宋宇琛身上,没有半分审视或嫌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
“宇琛的伤,用寒潭底的冰蚕纱敷着恢复更快,我让库房送些来。”
宋宇琛猛地抬起头。
宇琛……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
自他被诬陷勾结龙族,被宋家追杀,逃亡至今,听到的称呼不是“孽种”,就是“龙妖”,再好一点,是赵远口中的“大块头”。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还是用这样温和的,理所当然的语气。
苏雪璃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失态,她走到石桌边,将食盒打开,从中端出一碟精致的糕点。
“这是我做的星霜糕,你和远儿分着吃吧,对你的伤也有好处。”
赵远欢呼一声,捏起一块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叹:“好吃!还是我娘做的最好吃!”
苏雪璃把碟子往宋宇琛面前推了推。
宋宇琛看着那碟白玉似的糕点,上面还带着点点星芒状的霜花,迟迟没有伸手。
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连日来的所有寒意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