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辞在安全屋的医疗床上醒来时,已是周二深夜十一点。
房间里有柔和的夜灯亮着,沈砚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撑着额头打盹。他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微微蹙着的,眼下有浓重的青色。楚清辞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庆幸,还有劫后余生的恍惚。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沈砚卿立刻醒了。
“清辞?”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眼睛却第一时间看向床头的监护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楚清辞轻声说,“就是醒了。你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怕你半夜有事。”沈砚卿坐直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饿不饿?陈医生说你可以吃点流食,我让厨房温着粥。”
楚清辞摇摇头,目光落在沈砚卿左手臂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但血迹还渗在纱布外。
“你受伤了?”她紧张起来。
“小伤,逃出来的时候被碎玻璃划的。”沈砚卿不以为意,“清辞,你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楚清辞感受了一下:“好多了,就是有点……后怕。”
沈砚卿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对不起,让你经历这些。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不是你的错。”楚清辞看着他,“砚卿,李威……怎么样了?”
沈砚卿的眼神暗了暗:“还在手术。中了三枪,一枪在肩膀,两枪在腹部。失血过多,但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希望很大。”他顿了顿,“李威跟了我十年,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这次……如果他有什么事……”
“他会没事的。”楚清辞打断他,语气坚定,“李威那么强,一定能挺过来。等他好了,我们要好好谢他。”
沈砚卿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沉重。他看了看时间:“你再睡会儿吧,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陈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那你呢?”
“我在这儿陪你。”沈砚卿把椅子拉近了些,“你睡吧,我看着你。”
楚清辞闭上眼睛,但很快就又睁开了:“砚卿,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些画面……刀疤脸冲进来,李威推开我,枪声……”
沈砚卿站起身,掀开被子一角,小心地躺到她身边,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沉稳有力。楚清辞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身体向后靠了靠,完全陷进他的怀抱里。
“好多了。”她轻声说。
沈砚卿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宝宝今天很勇敢,和妈妈一样。”
楚清辞笑了,把手覆在他的手上:“砚卿,你说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昨天不是问过了?”沈砚卿也笑了。
“再问一次嘛。”
“女孩。”沈砚卿肯定地说,“像你,漂亮又聪明。”
“万一像你呢?霸道又固执。”
“那也不错。”沈砚卿吻了吻她的头发,“不过最好还是像你。”
两人静静相拥,房间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楚清辞终于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沈砚卿轻声说:“清辞,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离开这里一阵子。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三个。”
“三个?”楚清辞半梦半醒地问。
“你,我,还有宝宝。”沈砚卿的声音温柔得像夜风,“我们去海边,或者山里。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好……”楚清辞在睡梦中应道。
沈砚卿抱着她,一直到她的呼吸完全平稳下来,才轻轻抽出被压麻的手臂,起身回到椅子上。他没有睡,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把这一刻的安宁刻进心里。
凌晨三点,陈铮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看到沈砚卿还醒着,低声说:“沈总,您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
“不用。”沈砚卿摇头,“李威那边有消息吗?”
“手术刚结束,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但还要观察四十八小时。”陈铮汇报,“秦管家那边也传来消息,老宅已经清理完毕,供电恢复了。老夫人很安全,但她坚持要来看你们。”
“告诉奶奶,等清辞情况稳定些,我们去看她。”沈砚卿说,“其他事呢?”
“沈国良在拘留所,但他的律师团队已经介入了。另外……”陈铮顿了顿,“顾明轩那边,那份名单他交了一半,说要等减刑判决下来才交另一半。警方正在核实已交部分的真实性。”
沈砚卿冷笑:“死到临头还要谈条件。告诉王队长,依法办事,该怎样就怎样。沈国良的案子,证据足够,不需要顾明轩的名单也能定罪。”
“明白。”陈铮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沈雨薇想见您。她说有些关于沈国良的事,想当面告诉您。”
“她现在在哪儿?”
“在证人保护的安全屋,离这里不远。”陈铮说,“她的伤势不重,主要是惊吓和营养不良。医生说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沈砚卿想了想:“明天下午吧,等清辞情况稳定些,我去见她。你安排一下,要绝对安全。”
“是。”
陈铮离开后,沈砚卿重新坐回床边。他看着楚清辞熟睡的容颜,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给她和孩子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沈家的这些破事,该彻底了结了。
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楚清辞再次醒来时,沈砚卿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慢慢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纸条:
“清辞,我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回来。厨房有早餐,热一下就能吃。陈医生九点会来给你检查。等我。砚卿。”
字迹刚劲有力,是沈砚卿的风格。楚清辞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安全屋在一栋普通公寓楼的顶层,窗外是城市的清晨景象。街道上已经有早起的行人,卖早点的摊贩开始生火,公交车缓缓驶过。一切都是那么平凡,那么安宁,仿佛昨晚的枪声和黑暗只是一场噩梦。
但手臂上的淤青和隐隐作痛的小腹提醒她,那不是梦。
楚清辞轻轻抚摸着小腹,低声说:“宝宝,早安。我们又平安度过了一天。”
洗漱后,楚清辞来到厨房。果然,保温锅里温着小米粥和蒸蛋,还有一碟清炒时蔬。她盛了一碗粥,刚坐下,门铃响了。
监控屏幕显示门外是陈铮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楚清辞打开门。
“楚女士,我是沈总安排的护工,姓周。”女医生四十多岁,笑容温和,“陈医生上午有台手术,让我先来给您做基础检查。沈总交代了,您现在需要卧床静养,所以我把设备都带来了。”
周医生动作麻利地给楚清辞测了血压、心率,又用便携式b超检查了胎儿情况。
“胎儿心跳很好,146次\/分钟。”周医生看着屏幕,“楚女士,您昨天有轻微宫缩,虽然现在缓解了,但还是要小心。接下来一周,最好都卧床休息,不要走动,情绪也要保持平稳。”
楚清辞点头:“我知道了。周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做nt检查?”
“孕11周到13周是最佳时间,您现在是第九周,再过两周就可以做了。”周医生说,“沈总已经安排了私立医院的vip通道,到时候我陪您去。”
检查结束后,周医生开始准备早餐后的营养补充剂。楚清辞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忽然问:“周医生,您做这行多久了?”
“二十年了。”周医生笑,“我专攻高危孕妇护理,沈总特意找的我。楚女士放心,您的身体状况我了解,只要按医嘱休养,宝宝一定会很健康。”
“谢谢您。”楚清辞轻声说,“也谢谢沈总……他考虑得太周到了。”
“沈总对您真的很上心。”周医生一边配药一边说,“昨晚半夜还给我打电话,问孕早期宫缩的注意事项,问您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这么细心的丈夫。”
楚清辞心里一暖。是啊,沈砚卿总是这样,表面上冷静果断,实际上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
上午九点,沈砚卿回来了。他手里提着几个袋子,一进门就问:“清辞,感觉怎么样?周医生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一切正常。”楚清辞看着他手里的袋子,“那是什么?”
“给你买的。”沈砚卿把袋子放在桌上,一个个打开,“孕妇专用的枕头,护腰垫,还有几本孕期指南。哦对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链,吊坠是个小巧的平安锁。
“我早上去庙里求的。”沈砚卿有些不好意思,“奶奶说,怀孕的人戴平安锁,能保母子平安。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这些,但是……”
“我信。”楚清辞接过项链,眼睛湿润了,“谢谢你,砚卿。”
沈砚卿帮她戴上项链,平安锁刚好垂在锁骨下方,银色的光泽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好看。”沈砚卿俯身,在她戴项链的位置轻轻一吻,“清辞,今天天气很好,想不想去阳台坐坐?我让人准备了躺椅,你可以晒晒太阳。”
“我可以下床吗?”楚清辞问。
“周医生说,短时间、小范围活动可以,但不要累着。”沈砚卿扶她起身,“来,慢点。”
阳台已经被布置过了,一张舒适的躺椅,旁边放着毛毯和靠枕。沈砚卿扶楚清辞躺下,仔细帮她盖好毛毯。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楚清辞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还有沈砚卿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的感觉。
这一刻的安宁,来之不易。
下午两点,沈砚卿来到另一处安全屋见沈雨薇。
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居室公寓,外表毫不起眼,但内部安保严密。沈雨薇坐在客厅沙发上,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不错。
“砚卿哥。”她站起身,“谢谢你救我。”
“坐吧。”沈砚卿在她对面坐下,“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不要紧。”沈雨薇低头摆弄着手指,“砚卿哥,对不起。之前我……”
“过去的事不提了。”沈砚卿打断她,“你说有关于沈国良的事要告诉我,是什么?”
沈雨薇深吸一口气:“我父亲留下的日记,你们都看过了。但有一本日记,我没有交给你们——那是我父亲最后两年的日记,里面记录了一些……更可怕的事。”
她起身从卧室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
“父亲去世前一年,沈国良来找过他。”沈雨薇翻开日记,“沈国良当时已经是沈氏集团的副总裁,但他还不满足。他想彻底掌控沈家,但爷爷把继承权给了大伯,也就是你父亲。”
沈砚卿接过日记,看着上面的字迹。沈国华的字迹潦草,能看出写的时候情绪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