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分，西山森林公园东门。
一辆深灰色轿车缓缓停下，没有驶入停车场，而是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区。陈铮先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才拉开后座车门。
沈砚卿扶着楚清辞下车。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孕妇装，外面罩着米色风衣，看起来与普通来公园散步的孕妇无异。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她耳垂上戴着一枚小巧的耳钉——那是经过伪装的通讯设备。
“都布置好了吗？”沈砚卿低声问陈铮。
“按照您的计划，观景台周围安排了六个人，都是最好的。”陈铮汇报，“狙击手在北侧制高点，可以覆盖整个观景台区域。另外，公园的四个出入口都有我们的人，一旦有异常，可以立即封锁。”
沈砚卿点点头，转向楚清辞：“记住，通讯一直保持畅通。如果有危险，立刻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听到这个，我们会立刻行动。”
“我知道。”楚清辞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按在小腹上。那里，母亲留下的存储卡被缝进了孕妇装的内衬口袋，紧贴着她的皮肤。
“还有这个。”沈砚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喷雾瓶，“防狼喷雾，改良过的，效果更强。放在风衣口袋里，紧急时候用。”
楚清辞接过喷雾，握在手心：“砚卿，如果我今天……如果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沈砚卿打断她，双手捧住她的脸，眼神坚定如铁，“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身上。清辞，相信我。”
楚清辞看着他，点了点头。是的，她相信他。从第一次在商业峰会上交锋，到后来并肩作战，再到如今生死与共，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确信，这个男人会不惜一切保护她。
“走吧。”沈砚卿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慢慢走过去，时间刚好。”
楚清辞独自朝公园内走去。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公园里游人不多，偶尔有慢跑者经过，有带着孩子的夫妇，有挽着手散步的老人。一切看起来平静祥和，但她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观景台在西山半山腰，需要步行大约十分钟。楚清辞走得很慢，一是为了保存体力，二是为了观察周围。她能感觉到，至少有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是沈砚卿的人，对方的人也在监视她。
很好，这说明对方真的来了。
两点五十五分，楚清辞到达观景台。
这是一个半圆形的平台，大约两百平米，三面围着仿木栏杆，一面背靠山壁。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北京城。今天天气不错，能见度很好，远处的国贸建筑群清晰可见。
平台上空无一人。
楚清辞走到栏杆边，手扶着冰冷的金属，等待。风吹起她的长发，也吹动了不远处松树的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点整。
三点零一分。
三点零五分。
对方没有出现。
楚清辞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被耍了？还是对方察觉到了埋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清辞猛地转身。
一个穿着深蓝色运动服、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人从山壁一侧的小路走出来。身形中等，看不出男女，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楚小姐很准时。”对方开口，声音依然是电话里那种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你迟到了。”楚清辞保持着冷静。
“总要确认一下楚小姐是否守信。”对方在距离她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看起来，你确实是一个人来的。”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楚清辞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普通的黑色u盘——这是沈砚卿准备的假货，“我父亲的原始研究数据。现在，告诉我杀害我父亲的真凶是谁。”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她走了两步。楚清辞下意识地后退，手放进口袋，握住了那瓶防狼喷雾。
“别紧张。”对方停下脚步，“我只是想看看u盘。毕竟，口说无凭。”
“你先说，我再给你看。”楚清辞坚持。
对方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那种经过变声处理的笑声听起来格外诡异：“楚小姐，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不肯轻易妥协的人。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杀害你父亲的真凶，不是赵启明。”
楚清辞的心跳加速：“那是谁？”
“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对方缓缓说，“但我需要先确认，你手里的数据是否真的值这个信息。”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楚清辞反问，“如果你随便编个名字，我岂不是亏大了？”
“那这样如何。”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地上，“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
楚清辞小心地弯腰捡起照片。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就停滞了。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女孩的脸色苍白，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赵启明的影子。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晓雨手术前夜，2012年4月15日。
“这是赵启明的女儿赵晓雨。”对方说，“你母亲笔记本里应该提到过她。2012年4月16日，也就是拍照的第二天，赵晓雨在北京协和医院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手术费用，三百八十万。”
楚清辞的手开始颤抖。2012年4月……父亲是2012年5月出事的。
“赵启明为了给女儿筹钱，答应了某些人的条件。”对方继续说，“那些人承诺，只要他能拿到楚风远的研究数据，就支付所有医疗费用。但赵启明没想到的是，你父亲把核心数据藏起来了。他交出去的那些，根本不值那个价。”
“所以那些人就杀了我父亲？”楚清辞的声音发颤。
“不。”对方摇头，“那些人想要的只是数据，杀人会惹来太多麻烦。你父亲的死……是个意外。”
“意外？”楚清辞几乎要喊出来，“我父亲是被人从实验室推下楼梯的！”
“是，但推他的人，本来没想杀他。”对方叹了口气，“那是一场争执中的失手。推他的人以为你父亲只是会受伤，没想到后脑撞到了台阶边缘，当场死亡。”
楚清辞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栏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个人是谁？”
“把u盘给我，我就告诉你。”对方伸出手。
楚清辞看着手里的u盘，犹豫了。这是假的，对方一旦发现，可能会立刻翻脸。
就在她犹豫时，对方突然说：“楚小姐，其实我知道你手里那个u盘是假的。你真正的数据，是那张缝在你衣服里的存储卡，对吗？”
楚清辞脸色大变。
对方笑了：“别紧张，我不是来抢东西的。如果我想抢，早就动手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你父亲已经死了，你还活着，还怀着孩子。为什么不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呢？”
“因为我必须知道真相。”楚清辞握紧拳头，“为了我父亲，也为了我自己。”
“哪怕真相会毁了你现在的生活？”
“是。”
对方沉默了很久。风吹过观景台，带起一阵凉意。楚清辞能感觉到耳中的通讯设备传来轻微的电流声——那是沈砚卿在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
“好吧。”对方终于开口，“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告诉你。推你父亲下楼梯的人，是——”
话还没说完，山壁一侧突然传来一声响动。楚清辞和对方同时转头，只见一个人影从树丛中滚出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是陈铮安排的一名保镖！
紧接着，枪声响起。
“趴下！”
楚清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量扑倒在地。是那个神秘人！对方用身体护住她，滚到观景台的角落，躲在一处凸起的岩石后面。
枪声继续响起，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碎石。
“怎么回事？”楚清辞惊魂未定，“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对方的声音依然经过处理，但能听出急切，“有人要杀你！”
楚清辞的通讯设备里传来沈砚卿焦急的声音：“清辞！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开枪！”楚清辞压低声音，“陈铮的人倒了一个！”
“待在原地别动！我们的人已经行动了！”
观景台上陷入混乱。楚清辞透过岩石缝隙看到，至少有四个穿着黑色战术服、戴着面罩的人从不同方向冲上来，手持手枪，正在和陈铮布置的保镖交火。
枪声在空旷的山间回荡，惊起飞鸟。
“他们目标是你。”神秘人低声说，“从左边那条小路下山，快！”
“你呢？”
“我帮你拖住他们。”对方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走！”
楚清辞咬咬牙，趁着交火间隙，从岩石后爬出来，朝左边的小路跑去。她怀孕的身体限制了速度，但求生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身后传来更多枪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小路很陡，布满碎石。楚清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连忙抓住旁边的树干稳住身体。小腹传来一阵抽痛，她闷哼一声，但不敢停。
通讯设备里，沈砚卿的声音几乎在吼：“清辞！报告位置！报告位置！”
“我在……在下山的小路上……”楚清辞喘着气，“左边那条……”
“坚持住！我们的人马上到！”
突然，前方树丛晃动，一个穿着黑色战术服的人跳出来，枪口对准了她。
楚清辞僵在原地。
对方没有立刻开枪，而是冷声说：“楚小姐，把数据交出来，可以留你一条命。”
“什么数据？”楚清辞强迫自己冷静。
“别装傻。你父亲的研究数据，还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对方步步逼近，“交出来，我们保证不动你和你的孩子。”
楚清辞的手悄悄伸进口袋，握住了那瓶防狼喷雾。距离还有三米……两米……
就在对方伸手要抓她的瞬间，楚清辞猛地抽出喷雾，对准对方的脸按下了喷头。
“啊——”对方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楚清辞趁机推开他，继续往山下跑。但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肩膀飞过，打在旁边的树干上。
她尖叫一声，本能地扑倒在地。
肩膀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是擦伤还是真的中弹了。楚清辞咬牙爬起来，看到那个被喷雾攻击的人已经恢复了一些视力，正踉跄着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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