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淮南王“毒种”事件的反击布局,萧绝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政务繁忙之中。
“赐还”毒种的后续影响需要密切关注,淮南封地流言的发酵、朝中党羽的清洗、以及寻找真正土豆种子的船队筹备,千头万绪,都需他亲自决断。接连三日,他都宿在养心殿,批阅奏章至深夜,连后宫都未曾踏足。
然而,萧绝发现自己的效率似乎降低了。
批阅奏章时,看到某个官员拐弯抹角地替淮南王辩解,他的笔尖顿住,下意识地想:【若是那女人在,心里定要吐槽这老家伙‘又当又立’,言语粗俗,倒是一针见血。】
商议土豆寻找路线时,听着臣工们引经据典争论不休,他的思绪会飘远:【她似乎说过,那土豆喜冷凉,生于沙土……若她在,或许能提供更具体的线索,省去许多无用功。】
甚至福顺端上来的安神茶,他都觉得滋味不对,不如锦瑟轩里,叶悠悠随手用她小菜园里的薄荷、金银花泡的那杯简单茶饮来得清爽宜人。
养心殿内弥漫的墨香与龙涎香,此刻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窒闷。他习惯了多年的、象征着绝对权力与孤独的环境,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不适。那个女人的存在,如同一种无声的侵略,不仅占据了他的听觉(心声),更开始侵蚀他的习惯和感知。
他烦躁地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却安静得只能听见更漏滴答的声音。这种寂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空落。
【才三天而已。】萧绝拧眉,对自己这种莫名的牵挂感到不悦,甚至有些恼怒。他何时变得如此依赖一个女子的……心声?那女人心思跳脱,言语时常大逆不道,听多了只会扰乱圣心。
他试图用理智压制这份异常。他是帝王,不应为任何人牵动心神,哪怕是她,最初也不过是一枚有趣且有用的棋子。可那鲜活的心声,那狡黠又怂怂的模样,那孕育着他血脉的笨拙身影,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是挣脱,缠得越紧。
可越是压抑,那念头越是清晰。她近日孕吐可还严重?双胎负担重,她夜里可还安稳?那日被毒种惊吓,是否留下了心结?
“福顺。”萧绝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有些突兀。
“奴才在。”福顺立刻应声。
“锦瑟轩那边……近日如何?”他问得随意,目光却并未从奏章上移开。
福顺何等精明,立刻心领神会,躬身回道:“回陛下,奴才按例每日都去问了。淑妃娘娘一切安好,胃口比前几日好了些,青黛姑娘说娘娘偶尔会在小菜园里走走,只是……”他顿了顿,小心观察着萧绝的神色,“只是娘娘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偶尔会问起陛下是否龙体安康,朝政是否顺遂。”
萧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会信吗?会不会觉得我在探听朝政?】——他仿佛能听见她小心翼翼试探时,内心真实的嘀咕。
“嗯。”萧绝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问,重新拿起一份奏章。心底那丝因她惦念而产生的微弱涟漪,却悄然扩散开来。
福顺悄悄松了口气,退到一旁。陛下这分明是惦记了,却偏要端着。不过,淑妃娘娘也确实是奇女子,竟能让陛下这般牵肠挂肚。
第四日,积压的紧急政务终于告一段落。夜色已深,宫门早已下钥。萧绝处理完最后一份奏报,揉了揉酸胀的额角。
“陛下,可要传膳?或是歇息了?”福顺轻声询问。
萧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却没有走向内殿的床榻,而是径直朝殿外走去。
“陛下?”福顺一愣。
“去锦瑟轩。”萧绝的声音不容置疑,脚步已迈出了养心殿的门槛。 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确认皇嗣安危,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嘲笑这份自欺欺人。他只是……想亲眼看看她,想身处有她在的那个空间,哪怕她正在熟睡。
夜深露重,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宫道上,映出帝王略显急促的身影。御辇都未曾乘坐,他只带着福顺和几个贴身侍卫,踏着月色而行。
锦瑟轩已然熄了灯火,一片静谧。守夜的宫人见到圣驾突然降临,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通传,被萧绝一个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