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博览会的余晖尚未散尽,那些关于遥远海域、奇异风物、异域文明的见闻与展品,如同种子般,在许多大燕人心中悄然生根发芽。而其中,有一颗种子,在最为肥沃的土壤里,以惊人的速度破土、抽枝、恣意生长——那便是十二岁的公主萧玥。
自博览会结束后,萧玥便彻底迷上了那片蔚蓝的未知。她不再满足于听宫人讲述或阅读有限的书籍,开始频繁地往两个地方跑:一是存放着市舶司历年收集、以及此番番商进献的各式海图、航海日志、异域志怪的文渊阁偏殿;二是允许番商临时居住、进行贸易谈判的“四方馆”附近——她总是能找到机会,“偶遇”那些高鼻深目的番商,用半生不熟的番语夹杂着手势,缠着他们讲述航行中的惊险故事、海外的风土人情。
她知道了南洋有终年炎热的香料群岛,知道了极西之地有肤色黝黑、以黄金闻名的国度,知道了更遥远的南方有会跳着走路的大袋鼠和叫声如笑的大鸟,也知道了海洋深处有能掀翻大船的巨兽和吞噬一切的漩涡。
每一个故事,都让萧玥眼中的光芒更盛一分。她开始在自己的寝宫里,用炭笔在巨大的宣纸上,笨拙却认真地尝试拼接、绘制她想象中的“世界地图”,将听到的地点、航线一一标注,虽然谬误百出,却热情满满。
这一日,萧玥终于鼓足了勇气,在父母皆在凤仪宫闲话家常、逗弄幼弟幼妹(萧瑶、萧瑾已快两岁,正是蹒跚学语、活泼好动的时候)时,说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了许久的念头。
她站得笔直,像个小大人,先是对着萧绝和叶悠悠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声音清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父皇,母后,玥儿有一事相求。”
萧绝放下手中的茶盏,叶悠悠也停止了逗弄怀里的萧瑾,有些讶异又带着笑意地看着女儿:“哦?玥儿有何事?可是又看中了哪位番商的新奇玩意儿?还是想学新的剑招?”
“不是的。”萧玥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打气,“父皇,母后,玥儿……想跟着下一次朝廷派出的远洋船队,出海!”
话音落下,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萧瑶咿呀学语的声音和萧瑾玩弄玉环的轻微撞击声。
萧绝和叶悠悠脸上的笑容同时凝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出海?”叶悠悠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都提高了一些,“玥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海上风浪无情,航路艰险,动辄数月甚至经年漂泊在外,绝非儿戏!”
萧绝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玥儿,你年纪尚小,海上的辛苦与危险,远超你想象。此事不可任性。”
萧玥早就料到父母会是这般反应,她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小脸上满是坚定与憧憬:“父皇,母后,玥儿知道海上危险。可是,番商们能跨越重洋而来,我们大燕的船队也能远航南洋而归,这说明,只要准备充分,并非不可为!”
她掰着手指,一条条数着自己的“优势”和“准备”:
“玥儿跟着柳师傅学了六年武艺,等闲三五个人近不了身,可以自保!”
“玥儿跟着母后和医塾的姑姑们学过医术,认得许多草药,懂得包扎急救,还知道如何防治晕船和一些海上常见病!”
“玥儿会看简单的海图,认得罗盘,还跟市舶司的老水手学过辨识风向云象!”
“玥儿不怕吃苦!宫里演武时,玥儿也曾连日骑射,不比哥哥差多少!”
她越说眼睛越亮,最后几乎带着恳求:“父皇,母后,玥儿不想一辈子待在宫里,只看四方天的风景。世界那么大,番商们说的日出之地、黄金海岸、无垠冰原……玥儿都想亲眼去看看!我们大燕有最好的丝绸、瓷器、医术、还有土豆玉米这样的好种子,玥儿也想把它们带去海外,让外面的人也知道我们大燕的好!母后不是常说,女子亦可有凌云志吗?玥儿的志向,就在那片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