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萧瑜那道言辞恳切、主动请缨前往荆州协助赈灾的奏疏,被快马送至监国太子萧宸的案头时,荆州水灾的紧急处置已然展开,朝廷的救援钱粮正在路上。
萧宸看着奏疏上那熟悉的、属于皇叔的笔迹,以及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忧国忧民”、“戴罪立功”、“为太子分忧”的迫切,小眉头微微蹙起。他没有立刻批示,而是将奏疏递给了一旁的丞相。
“相父,您看康王叔此奏,意欲何为?”萧宸轻声询问,用了敬称。
丞相接过,细细看了一遍,捋须沉吟:“殿下,康王殿下此前因管教子弟不严、府中有人牵连侵占民田等事,被陛下申饬,责令闭门思过。此番主动请缨,表面看,确是‘戴罪立功’、为朝廷分忧的好机会。荆州赈灾,事务繁巨,若能妥善处理,于其声望确有裨益。”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然,荆州水患甫定,灾民待抚,钱粮物资汇集,正是人心浮动、事务繁杂之际。康王殿下久在京畿,于地方赈灾实务……恐非所长。且其身份尊贵,若前往,荆州地方官员是听殿下您的朝廷指令,还是以亲王为尊?若有差池,或有人趁机上下其手,责任又该谁负?老臣以为,康王殿下‘忧国’之心或真,但此时前往,时机、身份皆不甚妥。”
萧宸认真听着,心中已有计较。丞相所言,正是他所虑。父皇离京前,虽未明言,但隐晦提过需“留意”这位皇叔。荆州之事,关乎千万百姓,绝不能成为任何人攫取政治资本或制造混乱的舞台。
他提起笔,在奏疏上批示,字迹虽稚嫩,却自有章法:“皇叔忧心国事,朕心甚慰。然荆州赈灾,朝廷已专派干员,钱粮调度、灾民安置、堤防修缮皆有章程,地方官员亦需恪尽职守。皇叔身份尊贵,值此非常之时,恐地方迎送耗费,反扰赈济。不若在京统筹,若有建言,随时可呈报。钦此。”
批示既肯定了康王的“忧国”之心,又以“恐扰地方”、“已有专派”为由婉拒,同时给了对方一个“在京建言”的台阶,不卑不亢,思虑周全。
批示发回康王府,萧瑜看着那与自己预期截然不同的回复,脸上笑容渐渐凝固,眼中阴鸷之色一闪而过。他没想到,这个年仅十岁的侄儿,竟有如此定见和手腕!看来,这位太子,比他预想的要难对付得多。
萧瑜将奏疏扔在桌上,冷笑一声:“好,好得很!小小年纪,便如此懂得‘权衡’了。看来,本王这个皇叔,在太子眼中,已是‘麻烦’了。”
他负手在书房中踱步,心中念头飞转。太子监国表现出色,威信渐立,对他而言绝非好事。必须想办法,不能让这小儿太顺了……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萧宸的监国表现越发沉稳。除了荆州水灾的后续跟进(每日听取汇报,及时批复各项请示),他还陆续处理了几件其他地方上报的突发事件:陇西道小规模地震后的安抚,东南沿海疑似倭寇骚扰的防御部署,以及两起地方官员因新政执行不力或贪墨被弹劾的案件。
每一件事,萧宸都遵循“先查实情、再问对策、兼顾法理人情”的原则,与丞相及相关部门仔细商议后才做决断。虽偶有疏漏或考虑不周之处,但其虚心纳谏、勇于任事的态度,以及那份超越年龄的责任感,赢得了越来越多朝臣的认可与敬佩。
七日后,萧绝与叶悠悠结束巡视,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他们一路已收到关于荆州水灾及太子处置的急报,心中既牵挂灾情,也关注着儿子的表现。
回宫当日,来不及多做休整,萧绝便召集大朝会,听取荆州最新灾情及朝廷应对的详细汇报。
工部派往荆州的官员回禀:“臣等抵达时,太子殿下旨意已至,荆州知府已开仓放粮,设立粥棚十七处,灾民基本得到安置,未发生大规模饥荒或疫病。溃堤处已初步堵住,正组织民夫加固。经初步核查,溃堤段确为年久失修之旧堤,近年虽有拨款,但地方执行不力,且有部分款项被挪作他用,涉事官吏已扣押,待陛下圣裁。”
户部官员接着汇报:“首批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已运抵荆州,发放有序,御史台暗访,暂未发现大规模贪墨克扣。灾民情绪基本稳定,已着手准备灾后重建。”
刑部尚书也出列:“荆州地方治安良好,未发生大规模趁乱劫掠事件。朝廷严令之下,粮价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