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的苏醒,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有限的知情者圈层内激起了层层波澜。王同志背后的部门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争论激烈。“观察派”认为川苏醒后表现稳定,且之前的行为客观上化解了重大社会危机,应继续保持合作与观察;“风险控制派”则强调其能力的不可控性与潜在威胁,主张采取更严格的隔离甚至研究措施。最终,一份措辞谨慎、层层加密的报告被送往更高层级,而王同志得到的指令依旧是充满弹性的——“深入了解,审慎评估,确保控制”。
第二天上午,在一间经过特殊处理、没有任何监听设备的密室内,谈话开始了。除了王同志,还有一位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记录员。
“许大川同志,”王同志开门见山,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些,“首先,欢迎你康复。但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弄清楚。你昏迷前在李家村展现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我们需要你一个解释。”
川靠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而平静。他没有直接回答能力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王同志,你认为,一个社会,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同志皱了皱眉,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当然是稳定,是发展,是在党的领导下,人民群众安居乐业。”
“那么,维系这种稳定和发展的,又是什么?”川继续问,他的右眼(人间烟火)温和地注视着王同志,左眼(琥珀旋涡)则冷静地分析着对方最细微的情绪波动和生理数据。
王同志沉默了一下,谨慎地回答:“是路线,是政策,是组织,是纪律。”
“这些都是框架,是骨骼。”川轻轻摇头,“真正让骨骼生长出血肉,让社会拥有活力的,是流淌在每一个毛细血管里的……‘味道’。”
“味道?”王同志和记录员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是的,味道。”川抬起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透明能量萦绕,它没有颜色,没有气味,却让密室内原本略显沉闷的空气,瞬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通透”与“秩序”感。“是信任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是公平的味道,是人与人之间相互扶持的味道。这些‘味道’汇聚起来,构成了社会的‘精气神’,或者说……一种内在的规则韧性。”
他指尖的能量轻轻波动,王同志和记录员都莫名地感到心神一宁,连日来的焦躁和压力似乎减轻了不少。
“而反之,”川的声音低沉下来,“当不公、压抑、欺骗、绝望这些‘味道’积累过多,就会形成一种……‘毒素’,一种侵蚀社会根基的‘阴影’。我在李家村面对的,就是这种东西。”
王同志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似乎开始理解川那看似玄奥话语背后的指向。“你的意思是……你的能力,是针对这种……‘社会毒素’的?”
“可以这么理解。”川收回了指尖的能量,密室内的特殊氛围也随之消失。“我的存在,更像是一个……‘规则调节器’?我能感知到这些‘味道’的流动和失衡,并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引导和……净化。”
他没有说出与未来世界的联系,也没有透露琥珀婴儿的真相,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容易被这个时代理解的说法。
“净化……”王同志咀嚼着这个词,目光锐利,“像在李家村那样?那种方式,是否过于……激烈?而且,你如何保证你的‘净化’就是正确的?”
“那不是首选。”川坦然承认,“当时情况紧急,阴影即将引发流血冲突,不得已而为之。正常情况下的‘引导’,应该是更温和、更潜移默化的。至于正确与否……”他顿了顿,左眼的漩涡微微加速,“我依据的,并非个人的好恶,而是更底层的、倾向于生命繁荣与社会和谐的……宇宙法则。”
这个说法让王同志和记录员都倒吸一口凉气。“宇宙法则”?这已经彻底进入了他们认知的盲区。
“证明它。”王同志紧紧盯着川,“口说无凭。我们需要看到切实的,可控的,并且……符合当前社会现实的成果。”
川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要求,他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以。给我一个具体的,不那么起眼的社会问题。不需要涉及敏感领域,一个普通的,困扰某个社区或单位的‘顽疾’即可。”
王同志与记录员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吟片刻,说出了一个地点——城东的红星纺织厂第三家属院。那里因为公共厕所改建、垃圾堆放等问题,邻里关系长期紧张,小摩擦不断,街道和厂里调解多次效果不佳,成了一个让人头疼的“老大难”区域。
“那里的问题很典型,不涉及重大利益,但牵扯面广,积怨已深。”王同志说道,“如果你能用你的方式,在不引起大的动静、不违反现有政策法规的前提下,让那里的情况出现明显改善……我们或许可以重新评估你的……价值和风险。”
“好。”川没有任何犹豫,“我需要一点时间,以及……适当的行动自由。”
王同志点了点头:“我们会给你提供一个合理的身份,方便你在那个区域活动。但你的所有行动,必须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一旦发现有任何出格或危害社会的行为,我们会立即终止合作,并采取必要措施。”
“合理。”川接受了这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