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过的红星家属院,如同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断壁残垣间流淌的不是泥泞,而是愈发坚韧的人情纽带。居民们自发组织起互助修缮队,谁家瓦匠手艺好,谁家木工是行家,无需动员,各展所长。孩子们穿梭其间递送工具茶水,老人们坐在一旁缝补衣物、看管物资,整个院落仿佛一个巨大的、充满生机的蜂巢。
川行走其间,不再仅仅是那个散发意念的“调节器”。他的左眼(琥珀旋涡)细致地记录着每一个协作的瞬间,分析着其中蕴含的信任算法与效率模式;他的右眼(人间烟火)则深深感受着这份在灾难中淬炼出的、纯粹而强大的集体情感。他能“尝”到,一种名为“共同体”的浓郁味道正在此处发酵,它醇厚、温暖,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对阴影散播的“虚无”与“毒素”拥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力。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对抗“认知疫病”最根本的“抗体”,就蕴藏在生命自身的社会性本能和向善的潜力之中。他要做的,不是永远充当外部的“免疫系统”,而是帮助这个社会建立起它自身的、内生的“心灵免疫系统”。
他的方法,不再是简单的信息对冲或情绪引导,而是开始尝试一种更深入的“心灵赋能”与“网络编织”。
他选择了几位在抗灾中表现突出、本性正直且在小范围内有一定影响力的居民作为“种子节点”。包括那位组织修缮的张师傅,主动分享存粮的李家媳妇,还有那位在洪水中冒险救出邻居孩子的年轻工人小赵。
川没有向他们揭示任何超自然的真相,也没有赋予他们特殊的能力。他只是利用自身那精微的意念影响,在他们进行利他行为、表达积极观点时,进行极其微弱却持续的“正向强化”。
当张师傅不计前嫌地为曾经与他有过口角的孙婆婆修缮漏雨的屋顶时,川的意念会让张师傅内心深处涌起更强烈的成就感和宽慰。
当李家媳妇再次将自家腌制的咸菜分给困难邻居时,川会让她感受到比以往更真切、更温暖的邻里情谊反馈。
当小赵在工友中讲述救人经历、强调团结重要性时,川会让他的话语更具感染力和说服力。
这种强化,并非操控,而是如同阳光雨露,滋养他们心中本就存在的善念与勇气,让其生长得更加茁壮,并促使他们更主动地将这种积极状态辐射给周围的人。
同时,川开始有意识地“编织”这些“种子节点”之间的联系。他会在张师傅遇到技术难题时,让小赵“恰好”路过提供帮助;会在李家媳妇听到某些闲言碎语时,让张师傅“偶然”提及她平日的好。他像一位无形的织工,引导着信任与合作的丝线在这些关键节点之间穿梭,逐渐形成一个微小却坚韧的“心灵共振网络”。
这个网络一旦形成,便开始展现出其自我维持和扩张的特性。积极的情绪和行为在这个网络内传播时,会被放大和加速;而阴影试图散播的“毒素”和“虚无”在试图侵入时,则会受到网络内生的、基于真实情感和共同利益的协同抵抗。
效果是潜移默化却坚实的。红星家属院的风气为之一新,那种在暴雨后焕发的生机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退,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稳定、更加内化的社区精神。居民们对负面信息的辨别力明显增强,对未来的信心也更加充足。孙婆婆身上的阴影能量在这种环境的持续挤压下,变得更加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王同志提供的监测数据也证实了这一点。该区域的“社会稳定性指数”和“居民幸福感主观评价”都出现了显着且持续的提升,而之前观测到的“认知污染”指标则大幅下降。
“他成功了……至少在这个小范围内。”王同志看着报告,心情复杂地对上级汇报,“他找到了一种……激发社会内在免疫力的方法。成本极低,效果持久,且完全符合我们的政策导向。”
这一次,连之前持强硬立场的“风险控制派”也陷入了沉默。川用实实在在的、无可挑剔的成果,证明了他的“价值”远大于“风险”。
然而,就在红星家属院的“心灵免疫系统”初见成效,甚至开始被王同志背后的部门考虑是否要总结经验、在更大范围谨慎推广时,阴影那沉寂了许久的反扑,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到来了。
它不再针对具体的个人或社区,也不再进行大规模的认知污染。
它选择了“种子节点”本身,作为攻击目标。
而且,攻击的方式,并非强行侵蚀或操控,而是……“模仿”与“离间”。
一天傍晚,年轻工人小赵怒气冲冲地找到张师傅,质问他为什么要在外面散播谣言,说他小赵上次救人是为了出风头,想借此调离一线车间。张师傅一头雾水,坚决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