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被搀扶着,有些笨拙地踏上湿滑的滩涂,脸上堆起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冲着梁撞撞和康健拱了拱手:
“这位想必就是梁姑娘?康兄弟?幸会幸会!在下福州‘福昌号’林有财。”
梁撞撞打量着他,眼神带着好奇,却并未因对方的客气而放松警惕:“林老板?有何贵干?我们这岛是私产,不对外开放补给休憩。”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海风般的冷冽。
林老板并不以为意。
私产?这岛你说是你的,就真是你的了?
过往船只遇岛就会靠岸补给,你想称王称霸,怎么可能!
要不是看在漳州市舶司的面子上,老子必会亲自拉你上船入舱,好好教教你天多高、地多厚……老子多强。
可惜了,唉。
“哎呀,梁姑娘误会了!误会了!”林老板连忙摆手,笑容更盛,指向身边管事捧着的礼盒:“在下途经贵宝地,绝非叨扰;
而是受人之托,专程来给梁姑娘您送点东西。”
“送东西?给我?”梁撞撞眉头蹙得更紧,眼中疑惑更深:“谁?”
林老板侧身一步,露出身边那位管事。
那管事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恭敬与不易察觉优越感的笑容,微微躬身:“梁姑娘安好。小的奉漳州市舶司提举谢砚舟谢大人之命,特来拜会。”
“谢砚舟?!”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梁撞撞的心头,也烫在一直警觉地看过来的康康心上!
“我好像记得,你是不是跟我说姓谢的与我爹的死有关?”梁撞撞小声询问康康。
康康一惊。
唉,这破嘴,经常秃噜些没证据的话!
“我说过吗?没有吧……”康康不肯承认。
但他很高兴梁姑娘能想起这茬,这样就不会被谢砚舟所迷惑——主子很介意梁姑娘看谢砚舟那张脸时的惊艳目光。
那管事仿佛没看见他们的低声交谈,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礼仪笑容,声音清晰地说道:
“谢大人说了,他与康大运康公子,乃是旧日同窗,情谊深厚;
闻知康公子为功名闭门苦读,心无旁骛,甚是清苦;
又闻梁姑娘代康公子操持岛务,身处荒岛,孤身不易,实为辛劳;
谢大人职司市舶,与海路商船尚有几分薄面,身为故旧,于心不忍,特备下些许薄礼,聊表体恤同窗家眷之意。”
他将“职司市舶”、“薄面商船”、“同窗家眷”几个词咬得稍微重了些。
康康差点儿就脱口骂人:去你娘的故旧!
但他不能与人冲突,得先听听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管事说着,恭敬地将手中捧着的礼盒递上前:“些许心意,望梁姑娘笑纳;
谢大人还嘱咐了,请姑娘安心在岛,若有难处,可托过往船只传信于他。大人必有回应。”
管事将“必有回应”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哎哟!果真住海边管得就是宽哈!”梁撞撞乐了,吩咐康康:“收下收下!市舶司给咱东西那是给咱脸啊,得接着!”
“梁姑娘!”康康叫了一声,眼神和声音都带着提醒意味——别谁的东西都乱收,主子会生气的!
“那什么,”梁撞撞又说道:“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咱干点儿正事儿吧!
既然你们来到我的地盘上给我送礼,我这人仗义,不白拿你们的,康康,来给备下回礼——把淡水给他们装几桶,再装几桶海水!”
然后一脸甜美微笑地看向管事:“您看,你家大人给我送这么个礼盒,我还他几大桶水,你瞧瞧你瞧瞧,我这桶够大吧?
一桶就得顶你十个礼盒大吧?
回去跟你家大人说,他管得宽不怕,问问他还想管哪儿,姐就把哪儿的海水再他给装几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