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又从口袋里摸出三副半旧的线手套扔过来。
“戴上,别把人家家具给蹭了。”
另外两个女人接过手套,看了看那栋楼,又看了看塞得满满当当的货车车厢,脸上有点发苦。
周亚拿上手套戴上径直走到货车后面,伸手一拉,沉重的车厢门“哐当”一声被拽开。
她探头看了一眼,里面塞满了用防尘布盖着的家具家电,冰箱,洗衣机,沙发,还有一堆用纸箱封好的杂物。
确实是满的。
周亚弯腰就去抬最外面的一个纸箱。
入手很沉,她掂了掂,大概是书。
她一个人抱着箱子,稳稳地走向单元门。
另外两个女人见她已经开干了,也赶紧跟了上来,两人合力去抬另一个箱子。
楼道很窄,墙皮剥落,空气里有股陈年的潮湿味。
上楼的脚步声很重,一声一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五楼,不算特别高,但抱着重物一口气上来,还是会喘。
周亚把箱子放在门口,转身下楼,和抬着箱子气喘吁吁的另外两人擦肩而过。
她没停,脚步不停。
第二个,是床头柜。
第三个,是微波炉。
……
她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上楼,下楼,再上楼。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随手用胳膊蹭掉。
那两个女人一开始还想跟上她的节奏,搬了几个来回,就慢了下来,每次下楼都要在楼梯口扶着墙喘半天。
最难搬的是一个双开门的大冰箱。
三个人一起上。
周亚在最下面,承受了大部分的重量。
那两个女人在上面,一个扶着,一个拽着。
楼梯转角的地方最麻烦,空间小,挪腾不开。
“慢点,慢点!要撞墙了!”
上面的女人喊。
冰箱的边角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蹭掉了一块墙皮。
“哎哟我的手!”
另一个女人叫了一声,手被夹了一下。
周亚在下面,手臂青筋暴起,沉着声:“往上抬。”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稳,有一种让人不得不听的力道。
上面的人被她一吼,也顾不上抱怨了,咬着牙使劲。
冰箱终于一点点地挪过了转角。
等把这个大家伙弄进屋里,那两个女人直接瘫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不行了......歇会儿......”
周亚也靠着墙,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因为长时间用力,指关节都在发红。
左臂的旧伤处倒没什么感觉,只是纯粹的累,肌肉酸痛得像有火在烧。
真他爸的累。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去打一场拳,比这挣得多,也比这快。
只要一场,就能换来一个月的安稳。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全身。
她想起拳台上的灯光,想起对手倒下时人群的欢呼,想起捏在手里的那沓厚厚的钞票。
简单,直接,粗暴。
可紧接着,另一幅画面挤了进来。
清晨的厨房里,小白穿着围裙,微低着头,认真地往保温桶里装着饭菜。
他把保温桶递给她,说:“早点回来。”
周亚靠着墙,慢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对地上坐着的两人说:“起来,还剩个沙发。”
————————————————
中午十一点,招工的女人拎着盒饭准时出现。
“行了,先吃饭,歇一个钟头!”
活干了一大半,剩下的下午再弄。
周亚也拿过那盒饭。
没跟那两个女人一起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她一个人走到小区花园边,找了个石凳坐下。
她拧开水瓶,灌了大半瓶水,喉咙里的燥热才被压下去一些。
然后,她放下水瓶,拉开帆布背包的拉链,小心地把那个保温桶拿了出来。
她累得胳膊都在抖,手指也有些不听使唤,拧盖子的时候试了两次才拧开。
盖子揭开,饭菜的香气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炒得嫩黄的鸡蛋,翠绿的青菜,还有那两个煎得两面金黄,边缘带着点焦香的肉饼,整整齐齐地铺在白米饭上。
周亚看着,一句话没说。
她拿起背包里自带的筷子,夹起一筷子米饭和炒蛋,塞进嘴里。
肉饼煎得很透,外皮有点脆,里面是扎实的肉,能尝出蒜末和酱油的香味
周围是小区的嘈杂声,孩子们的笑闹,远处马路上的汽车鸣笛。
她什么都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她把最后一口饭菜咽下去,四肢百骸的疲惫感,好像都被冲淡了一些。
周亚盖好盖子,把保温桶重新放回背包里。
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