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擦完,又去换了次水,回来再擦一遍。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互相照顾着,房间里只有毛巾擦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和窗外若有若无的蝉鸣。
给小亚擦完第二遍,阮小白把毛巾搭在床头的栏杆上,也躺了下来。
房间里好像是凉快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他看着小亚还趴在一边,又看了看自己,赤着上身。
这场景,怎么想怎么好笑。
突然,阮小白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开始只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气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周亚偏过头:“笑什么?”
阮小白没回答,那笑声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憋不住了。
他整个人都笑得肩膀发抖,最后干脆往后一仰,靠在了床头板上。
“哈哈......哈......”
他笑得喘不过气,指着周亚,又指了指自己。
“我们这样......算什么啊......”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眼角都笑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跟两条被扔在岸上的鱼似的,互相拿湿布扇扇子,就指望能活下去?”
周亚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了过来。
是啊,这场景确实挺滑稽的。
停电,高温,两个人光着膀子,你给我擦擦背,我给你擦擦背。
折腾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更累,屁用没有。
她也忍不住,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服了服了。”
阮小白摆着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起来,小亚,别趴着了。”
他光脚踩在地板上,在黑暗中摸索着,拉开了衣柜门。
“干嘛去?”周亚问。
“骑你的摩托车载我兜风去!”
“总比在这儿被蒸熟了强。”
周亚一下子也来了精神。
对啊,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身上那点刚被擦出来的清爽感,瞬间又被一层薄汗覆盖。
“等着。”
两个人摸着黑,开始找衣服穿。
周亚随手抓了一件背心和一条大短裤。
布料是纯棉的,穿了很久,洗得软塌塌的,套在身上还算舒服。
阮小白也很快穿好了他的白t恤和牛仔中裤。
屋里太黑,什么都看不清。
周亚凭着记忆去摸索放在玄关柜上的钥匙,手指划过一堆杂物,最后碰到了那串冰凉的金属。
“找到了。”
“手机带上。”
阮小白提醒她。
两个人又分头找手机。
出了门,楼道里比屋里更像个蒸笼。
空气是完全凝滞的,混合着各家各户传出来的饭菜余味,劣质蚊香的烟火气,还有一股说不清的,老旧建筑的霉味。
隔壁王阿姨家的门开着一条缝,能听见她用方言大声抱怨天气的咒骂声,还有小孩子被热得哇哇大哭的声音。
楼下有人干脆搬了张竹床出来,躺在楼道口,光着膀子,拿着一把大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看见周亚和阮小白下来,那人还抬了抬眼皮,含糊地问了句:“出去啊?”
“嗯,兜一圈。”
周亚应了一声。
这就是老式居民楼的日常,没什么隐私,但也透着一股子乱糟糟的,鲜活的劲儿。
周亚那辆摩托车就停在楼下的车棚里。
坐垫在白天被晒得滚烫,这会儿摸上去,还带着余温。
周亚跨上车,把头盔递给阮小白。
“我不用。”
阮小白摆摆手。
“你戴就行。”
周亚也没勉强他,自己戴上了。
她拧动钥匙,脚下用力一踩,发动机发出一阵轰鸣。
“坐稳了。”
阮小白跨上后座,很自然地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臂贴着她的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热度。
“呼——”
一阵风猛地灌了过来。
那不是凉风,是裹挟着城市热气的暖风,但因为是流动的,就带走了皮肤表面的热量,带来了一种久违的舒爽。
周亚忍不住加大了油门。
阮小白把脸埋在她的后背,任由风把他的一头白发吹得狂舞。
真舒服。
比刚才用湿毛巾擦一百遍都管用。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梭。
整座城市像个巨大的电路板,有的地方因为停电,陷入了一片沉寂的黑暗,只有零星的车灯划过;有的地方则灯火通明,高楼上的广告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他们经过了阮小白白天卖冰饮的中学门口,黑漆漆的,只有保安室里亮着一盏孤灯。
他们骑上了跨江大桥,桥上的风最大,吹得人衣服都鼓了起来。
阮小白忍不住抬起头,张开嘴,风直接灌进了喉咙里,带走了胸腔里所有的烦闷。
忽然觉得,停电也挺好的。
如果不是停电,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各自躺在床上睡着了,而不是像这样,一起出来“夜游”。
两人在桥上停了一会,桥下的江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远处沿江的商业区灯火辉煌,像一条铺在地上的银河。
回去的路,骑得慢了许多。
快到家的时候,拐过一个街角,周亚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家那栋楼。
那个熟悉的窗口,亮着灯。
“来电了。”
阮小白也看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心里,竟然同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好像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冒险,就这么结束了。
回到家时,一股混合着冷气的凉爽空气扑面而来。
空调正在嗡嗡地工作着,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本的秩序。
周亚走到空调底下,仰着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活过来了。”
“我去洗澡。”
她拿了换洗衣物,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阮小白站在客厅里,等皮肤上的凉意适应了室内的温度,才觉得那股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感有多强烈。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坐垫里。
他什么也没想,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卫生间传来的水声。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水声停了。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一股混着沐浴露香气的水汽涌了出来。
周亚擦着头发走出来,她换上了一件宽大的旧t恤和短裤,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
她看了眼沙发上的阮小白:“到你了。”
阮小白站起身,拿了睡衣走进卫生间。
门一关上,刚才周亚留下的湿热和香气就把他整个包围了。
他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来,冲走了身上最后一点黏腻和疲惫。
肌肉在热水下一点点放松,舒展开来。
他洗得很快,冲干净泡沫,关了水,抓过毛巾擦干身体换上睡衣。
没在里面多待,直接拉开了门。
周亚正靠在客厅的墙边,听见门响,便转过头来。
小白就那么走了出来,他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大概是觉得热,脸颊和鼻尖都红红的。
刚出浴,他浑身上下都泛着一层水润的薄红。
皮肤上挂着没擦干的水珠,顺着锁骨的凹陷滑下去,没入看不见的地方。
那头白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颈侧,更衬得他眉眼干净,嘴唇红润。
周亚的喉咙动了一下。
她走过去,没等小白反应,弯腰一抄,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
阮小白惊了一下,毛巾掉到地上,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稳住身形。
“好香啊,小白。”
周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蹭着他温热湿润的皮肤。
是沐浴露的柠檬味,混着他自己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
“刚洗完,能不香吗。”
阮小白被她蹭得有点痒,偏了偏头,手臂却收紧了些。
“你属小狗的吗,见面就闻。”
周亚低低地笑了一声,又亲了亲他的脸颊,鼻尖碰到的都是他温热又柔软的皮肤,带着水汽和好闻的香味。
“是啊。”
她声音里带着笑意,抬起头,在他还带着水汽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就爱闻你。”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她又抱着小白往上颠了颠,让他坐得更稳。
“是挺沉的,最近吃得不错。”
阮小白也笑了,没再说什么,由着她抱着自己。
周亚就这么抱着他,转身朝卧室走去。
她甚至没想起来要去关卫生间的门,也没去捡掉在地上的毛巾。
卧室的空调也开着,温度比客厅更低一些。
周亚把他放在床上,顺势压了上去,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几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胸口,凉得小白缩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他。
他的白发在枕头上散开,还有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
卧室的门没关,客厅的光斜斜地照进来一小片,刚好勾勒出小亚的侧脸轮廓。
冰凉的空调风吹在两人微湿的皮肤上,带走最后一丝燥热。
阮小白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周亚抓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然后十指相扣,压在了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