圩田风云
一、平江春早
庆历三年暮春时节,平江府城郊的娄门塘边,新绿的柳枝低垂水面,轻拂着一艘乌篷船的船头。范仲淹凭栏远眺,只见太湖方向水天相接,近岸处大片圩田如棋盘般铺展,新插的秧苗在水光映照下泛着嫩绿色,田埂上农人往来弯腰劳作,间或传来几声吆喝,惊起几只白鹭。
范公请看,随行的都水营田使李溥指着远处一座巍峨的土堤,那便是去年新筑的至和圩,周长七里,圩内良田三百余顷,所产足抵寻常县份的贡赋。
范仲淹眯起双眼,望见圩堤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座青砖水闸,闸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闸门启闭可还顺畅?他忽然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船舷。
李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回范公,启闭倒是无碍,只是......他压低声音,去年冬修时,有工头偷工减料,用劣等松木做闸柱。如今春雨连绵,属下正安排人悄悄更换。
船身猛地一震,靠上了圩田的专用码头。范仲淹踏上坚实的圩堤,脚下夯土细密紧实,竟比城中官道还要平整。他俯身抓起一把泥土,指缝间渗出带着腐殖质的湿气:五代时吴越王在此治水,曾言水治则田治,田治则民安。如今这圩田,便是江南的根本啊。
二、谷贱伤农
范公!范公救命啊!一阵嘶哑的哭喊打断了他的沉思。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跌跌撞撞跑来,身后跟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农人。老汉扑倒在地,露出脚底磨穿的草鞋:今年新米刚上市,米行却只肯出四百文一石!我等佃户要缴租,要还青苗钱,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范仲淹扶起老汉,瞥见不远处粮行门口挂着的木牌,上面上等粳米每石七百文的字样刺得人眼疼。为何市价七百,给你们却只四百?他沉声问道。
粮行掌柜说......说我们的米潮!另一个青年农人涨红了脸,可我们都是晒干扬净的新米!他们仗着城里就三家大粮行,串通一气压价!
李溥在一旁低声解释:范公有所不知,自去年冬天起,城中米行便被朱、王、周三家把持。听说他们背后有京城大官撑腰,连转运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仲淹望着圩田里随风起伏的稻浪,忽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塘报:西夏军又在边境蠢蠢欲动,朝廷正催促东南六路加征粮饷。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走,去粮行看看。
三、米行风云
朱家粮行的黑漆大门前,几个伙计正用长杆搅动晾晒的稻谷,扬起的谷糠呛得人直咳嗽。范仲淹刚走到门首,一个油头粉面的掌柜便迎上来,三角眼在他绯色官袍上溜了一圈:这位官爷面生得很,要买米?小的给您算便宜些。
我问你,范仲淹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为何收农民的新米只给四百文一石?
掌柜脸色一僵,随即赔笑:官爷有所不知,如今仓储里旧米还多着呢。再说这些乡下人的米......他撇撇嘴,里面沙子石子可不少。
是吗?范仲淹忽然提高声音,那我倒要看看,这四百文的米和七百文的米,究竟有何不同!他转身对身后的衙役道:把他们的样米取来!
掌柜额头冒汗,想拦却不敢。很快,两碗米饭摆在了门口的长桌上。范仲淹拿起筷子,先夹了所谓四百文的糙米饭,细细咀嚼:米粒饱满,口感细腻,何来沙子石子?又尝了尝七百文的精米,眉头紧锁,这米陈腐带霉,竟敢冒充新米!
围观的农人顿时炸开了锅。范仲淹环视众人,朗声道:今日起,本府设立常平仓,由官府按市价收购新米!凡囤积居奇、操纵粮价者,一律严惩不贷!
四、公田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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