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号令？”沈砚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麻老三的身上，他看着这个满脸血污、狼狈不堪的聚落首领，缓缓摇了摇头，“不必。”
麻老三愣住了，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沈砚蹲下身，目光与麻老三平视，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臣服，也不需要你们的效忠。我们之间，不过是利益趋同。”
他站起身，环视着众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清晰地回荡在断铁城的每一个角落：“我只说一句话——珍惜共识期，莫谈虚妄的永恒。”
共识期。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他们明白了沈砚的意思。
他不是来当他们的救世主，也不是来当他们的主子。他只是一个合作者，一个与他们有着共同利益的合作者。这种合作，建立在彼此的需求之上，建立在当下的共识之上。一旦利益不再趋同，这种合作，便会烟消云散。
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个道理，在这片废土之上，显得尤为残酷，也尤为真实。
麻老三怔怔地看着沈砚，脸上的惶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小人明白了！沈先生放心，断铁城上下，定会信守承诺，与您通力合作！”
“好。”沈砚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镇凶舆。那辆通体漆黑的灵舆，在落日的余晖下，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息。舆身上的鬼纹，像是活过来一般，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他抬手拍了拍镇凶舆的车厢，车厢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灵材与粮饷。
“这些，是定金。”沈砚的声音传来，“你们先拿去，安顿好聚落里的老弱妇孺。至于那些灵舆零件，我会派人来清点，按照市价，用粮饷和净水来换。”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
那些欢呼里，没有谄媚，没有敬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些许期待。
沈砚没有回头，他径直走进了镇凶舆。车厢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车厢内，烛火摇曳。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正坐在案前，翻看着一本古老的典籍。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寒气，正是沈砚的契约鬼灵之一，白灵。
“他们，会信吗？”白灵抬起头，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沈砚坐在软榻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这份共识。”
他看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正渐渐消散，夜幕，正缓缓降临。
断铁城的篝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又带着希望的脸。
沈砚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片废土之上，这样的聚落，还有很多。这样的合作，也会有很多。
而他的路，还很长。
他需要更多的灵舆零件，需要更强的契约鬼灵，需要一步步地，踏碎那些虚妄的规则，直到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那条，属于自己的，通往永恒的道路。
只是，永恒吗？
沈砚轻轻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永恒。
所谓的永恒，不过是无数个“共识期”的叠加而已。
他闭上眼，袖间的铜符再次发烫，符面上的鬼头眼瞳里，映着断铁城的万家灯火，也映着，远方尘城那座巍峨而冰冷的城主府。
夜色，渐深。
风，依旧在吹。
只是这一次，风里不再只有黄沙与枯骨的气息黄沙与枯骨的气息，还多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味道。
而这份希望，究竟能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
唯有那句“珍惜共识期，莫谈虚妄的永恒”，在断铁城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