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记忆着能量波动的每一个细微特征，分析着面罩气体可能包含的成分（甜腻花香掩盖下的神经抑制剂？），
并尝试着在“烙印废墟”的外围，构筑一层极其稀薄、但足够坚韧的意识防火墙。
——这是他在之前独自冥想中摸索出的、保护核心意识不被过度窥探的笨拙方法。
他不知道这层自发的“防火墙”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至少是一种抵抗。
观察室里，小螺丝紧张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从江灼身上采集到的简化生理数据——心率、基础脑波、血氧等。数据看起来平稳，甚至有点过于平稳。
他按照江灼事先的吩咐，每隔几分钟就记录一次数据，并注意观察江灼身体的细微动作。
控制台前，卡尔森专注地看着主屏幕上滚动的复杂波形和数据流，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两名助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平台两侧，如同雕塑。
“能量渗透比预期困难……神经屏蔽自发性增强？”卡尔森低声自语，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整着参数，“增加信息素b3浓度，谐波频率微调0.5个单位……”
江灼立刻感觉到面罩中的气体成分似乎有了微妙变化，那股甜腻味更浓了，昏沉感也加强了一些。
同时，电极传来的能量波动变得更加“粘稠”，试图更用力地挤进他意识外围的防御。
他暗暗咬牙，集中全部精神维持着那层脆弱的“防火墙”。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江灼感觉意识防线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要被那粘稠的能量波动突破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穿透力极强的震动，毫无征兆地传来！
这次不是在脚下，而是仿佛直接从空间的每一个分子中渗透出来！
与之前感应到的脉冲不同，这次震动更低沉、更持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苏醒的意味！
“什么？！”控制台前的卡尔森猛地抬头，看向房间一侧的能量监测仪表。
只见仪表指针疯狂地摆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但背景噪音电平明显升高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江灼感到自己意识深处那片“烙印废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剧烈的、混乱的涟漪轰然炸开！
不再是模糊的情绪或印象，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尖锐的噪音、扭曲的几何图形、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啊——！”江灼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
“怎么回事？！他的生理数据在飙升！”观察室里的小螺丝惊叫起来，屏幕上的曲线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警报！
卡尔森脸色大变，飞速操作控制台：“立刻中止！注入镇静剂！快！”
一名助手立刻按下某个按钮。江灼感到手臂静脉处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一股强效的镇静药物迅速注入体内。
但药物的效果似乎被那意识深处的“海啸”抵消了大半！
混乱的信息碎片仍在疯狂冲击，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要被撕裂！那些碎片中，他隐约“看到”了：
——无尽的星空背景下，一个巨大的、流线型的银色物体，表面布满复杂的花纹，静静悬浮；
——内部是广阔到令人窒息的空间，无数光点在黑暗中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
——一个冰冷、宏大、非男非女的声音，用他无法理解却莫名能感知其意的语言在诉说着什么；
——然后是剧烈的震动、爆炸、撕裂的警报、以及最后时刻，一道强烈的光束射向宇宙深处……
——还有……一张模糊的、似乎由光线构成的脸？带着悲伤和决绝？
“不……停下……”江灼无意识地低吼，头痛欲裂。
“加大镇静剂量！启动神经抑制场！”卡尔森额头见汗，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反应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案！这不仅仅是“烙印”被触动，简直像是触发了某种深层的、暴走的信息释放机制！
更强的镇静剂注入，同时，平台周围亮起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形成一个低强度的神经抑制场。
双重作用下，江灼意识中的“海啸”终于开始缓缓退去，那些疯狂的碎片逐渐模糊、消散。
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颤抖也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药物带来的沉重麻木和无力感。
他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浸透，躺在平台上，几乎虚脱。
卡尔森快步走到平台边，检查了一下江灼的瞳孔和基础生命体征，脸色依旧难看。
“把他转移到观察室的监护床，持续监测。通知莱恩博士。”他快速吩咐助手。
两名助手解开束缚带，将几乎无法自己行动的江灼抬到一张移动床上，推进了隔壁的观察室，安置在靠墙的一张监护床上，连接上各种监测仪器。小螺丝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卡尔森没有跟进来，而是在治疗室里快速操作着控制台，似乎在紧急分析刚才收集到的数据，同时通过内部通讯急促地汇报着什么。
观察室里，江灼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昏沉，但尚未完全失去知觉。
他能听到仪器规律的嘀嗒声，能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也能模糊地看到小螺丝焦急的脸。
刚才那恐怖的信息冲击，到底是什么？是“烙印”深处隐藏的核心记忆？
还是“方舟”系统在刚才那阵奇特的震动中被进一步激活，传递过来的信息洪流？
那阵震动……又是谁引发的？维克多和王工的行动？
还是医疗部地下设施自身的异动？抑或是……那艘神秘穿梭艇背后的势力？
无数疑问和残留的碎片信息在他昏沉的大脑中搅动。
不知过了多久，观察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挑、冷峻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莱恩博士。
她依旧穿着熨帖的白大褂，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她走到监护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虚弱的江灼，目光扫过旁边仪器上显示的数据。
“看来，我们的小朋友，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有趣’得多。”莱恩博士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底发寒的穿透力。
她弯下腰，凑近江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说：
“告诉我，江灼……或者说，告诉我，你意识深处那个一直在‘守望’的东西……”
“它到底在等谁？”
江灼的瞳孔，在药物和虚弱中，猛地收缩了一下。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