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穿过一道狭窄的山口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风势在这里似乎减弱了一些,雪雾也变得稀薄。也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咯吱”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传入了他们的耳中。那是巨大的金属车轮碾压在冰雪上发出的声音。
两人同时勒马,藏身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小心地向前望去。
在前方约莫数百米远的模糊风雪中,一个庞大而缓慢移动的黑影,正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寒铁铸就的车轮碾碎了冰原的寂静,十二匹身形巨大、状如骆驼的雪驼,喷吐着在严寒中凝结成霜的幽蓝色鼻息,正吃力地拖拽着一节巨大的青铜车厢,缓缓地没入肆虐的暴风雪之中。
那青铜车厢古朴而厚重,表面雕满了繁复而狰狞的影宗图腾,在灰白色的天地间,宛如一艘航行在死亡之海上的幽灵船,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与不祥。
“找到了。”艾米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那艘冰原上的青铜孤舟,在风雪中显得如此孤独而沉重。
艾米和艾德蒙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便已达成了共识。他们催动风雪马,小心翼翼地从岩石后绕出,借着风雪的掩护,缓缓向那庞大的车驾靠近。
距离越近,那股不祥的感觉就越发强烈。车驾的行进轨迹歪歪扭扭,拉车的十二匹雪驼不时发出一两声惊恐的悲鸣,显然已经处在失控的边缘。
“有些不对。”艾米压低了声音,青蓝色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你看车驾周围。”
艾德蒙倒是早已注意到了。在翻滚的雪雾中,一个个漆黑的影子如同鬼魅般若隐若现。
它们的身形酷似巨狼,但动作却远比任何野兽都要迅捷诡异。它们的皮毛是纯粹的黑色,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都吞噬殆尽,唯有一双双猩红的眼眸,在昏暗的天地间闪烁着残忍而饥渴的光芒。
“这……是影裔猎犬。”艾德蒙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凝重。倒不是因为猎犬的实力,而是因为这种生物并不会凭空产生。
“这是阴影诅咒催生出的怪物,它们没有理智,只知道杀戮和吞噬。”
这些怪物正不紧不慢地跟随着车驾,像是一群经验丰富的猎手,不断地从侧翼发起试探性的攻击,消耗着猎物的体力与意志。每一次扑击,都会在厚重的青铜车厢上留下一道刺耳的刮擦声和狰狞的爪痕。
“车上没有驭手,护卫也不见了。”艾米敏锐地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那高高的驭手座位上空无一人,缰绳在风中胡乱飞舞,任由受惊的雪驼拖着车驾横冲直撞。
“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再拖下去,等雪驼体力耗尽,这铁棺材就是它们的囊中之物。”
“我从右翼突进,用烛火之力吸引它们的注意,你找机会控制住雪驼。”艾德蒙立刻做出了决定,这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艾米却摇了摇头。“不行,你的光太显眼了,会成为它们的集火目标。而且你一旦被缠住,就没人能登上车驾了。”她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听我的,骑士先生。”艾米的声音不容置疑,“我去左边,把那一侧的猎犬引开。它们是嗅觉动物,我的气味对它们来说足够特别。你趁机从右边冲过去,不要恋战,你的目标是登上车驾,控制住缰绳。只要车驾能重新跑起来,我们就有机会甩掉它们。”
这是一个冒险的计划,她将自己置于了相当危险的诱饵位置。
艾德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一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那……请小心。”他只说了一句话。
艾米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这是混合着自信和莫名开心的笑容。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些什么,但心情确实有变好一些。
艾米猛地一拉缰绳,胯下的马发出一声嘶鸣,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绕向了车驾的左侧。
影裔猎犬立刻被这突然出现的闯入者所惊动,几头怪物放弃了骚扰车驾,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艾米。
它们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低吼,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出一道道残影,朝着艾米飞速扑来。艾米却不慌不忙,她驱使着马儿,在雪原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始终与猎犬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既能吸引它们的追逐,又不至于让自己立刻陷入重围。
就在左翼的猎犬被成功引开的瞬间,艾德蒙动了。
教义与信条并没有要求他对这些怪物们仁慈。
伴随着一声低喝,一股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芒从他的身体中迸发而出!他身上的烛火骑士轻甲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散发出太阳般的光辉,将周围的风雪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他腰间的长剑已然出鞘,剑身上同样燃起了熊熊的金色火焰。
“以烛火之名!”艾德蒙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咆哮的风雪中清晰可闻。
他胯下的风雪马仿佛也受到了主人的鼓舞,四蹄翻飞,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义无反顾地冲向了车驾的右翼!那些影裔猎犬在接触到烛火光芒的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黑色的皮毛上冒起了阵阵青烟,仿佛被烙铁烫到了一般。
一头反应不及的猎犬迎面扑来,艾德蒙看也不看,手中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剑随手一挥。剑光闪过,那头凶悍的怪物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悲鸣,便在半空中被斩为两段,随即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缕黑烟,消散在了风雪之中。
艾德蒙的突击瞬间打乱了猎犬的阵型,他没有丝毫停留,顶着怪物们疯狂的反扑,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通路。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那辆仍在颠簸前行的青铜车驾。当他的风雪马与车驾并行时,艾德蒙毫不犹豫地松开缰绳,双腿在马镫上猛地一蹬,整个人如同炮弹般跃起,精准地落在了那空无一人的驭手座位上。
他单手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迅速捞起了在空中狂舞的缰绳。缰绳入手冰冷而沉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前端传来的、那十二匹雪驼惊慌失措的巨大力量。
艾德蒙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坟起,猛地向后一拉,同时口中发出一阵沉稳有力的呼喝,强行控制住了车架的方向。
“我是艾德蒙·晨曦,烛火教会的第七席护烛者,奉斯尔摩德主教之命执行护送任务!”艾德蒙一边奋力控制着缰绳,一边回头向车厢内高声回答,“请您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这时,艾米也驱马靠了过来,狂风将她的兜帽吹下,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
这小子他宝贝的真不是凡人,这些猎犬远比她想象地难缠得多,但在艾德蒙的面前却宛如土鸡瓦狗。
眼看着自己的马在深雪中逐渐力不从心,而艾德蒙驾驭的车驾却在雪驼的蛮力下越跑越快。
艾米当机立断,她不能被甩在后面,成为被猎犬分割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