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地方？这里是圣烛大教堂，不是你们契霜人肮脏的黑市。”
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那份报告，随意地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她的动作就僵住了。
报告的第一页，是一张巨大的、用多种颜色绘制的穆州经济流向图。
无数条代表着矿石、木材、粮食、工业品的箭头在图上纵横交错，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在长夜关外的广袤土地上，被标注上了刺眼的红色，旁边用精细的字体写着“中断”、“高风险”或“成本激增”。
沃斯主教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她飞快地向后翻阅。
一页又一页，全是她最熟悉的东西：数据、图表、成本核算、利润预期。
报告详尽地分析了过去五年，炉乡生产的蒸汽核心、采矿设备、铁路零件在北境的销售额是如何逐年下滑的。
分析了因为契霜人的“叛乱”，导致军费开支增加，从而转嫁到工业税收上的隐性成本。
分析了那些本该被运往炉乡冶炼厂的、来自关外山脉的稀有矿石，是如何因为运输线被切断而不得不从其他州高价进口。
“正如您所见，主教阁下。”
艾米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一个最优秀的商人，在为她的产品做着最后的推介。
“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战争，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信仰冲突。它已经变成了一盘不断亏损的烂生意，而炉乡，就是最大的冤大头。”
沃斯主教猛地合上报告，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艾米。
“这份报告是谁做的？数据来源可靠吗？”
她的声音里，轻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商人发现潜在巨大利益时的审慎与精明。
“拉文斯商会，相信您应该听说过。至于数据来源，一部分来自商会的商业情报，另一部分……则来自碧岚军团的后勤部，以及机械教廷的资源勘探档案。”
艾米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自己的盟友。
“黛弥指挥官已经承诺，一旦达成和平协议，碧岚军团将立刻协助我们，清剿所有盘踞在主要商道上的‘匪帮’，确保运输线的绝对安全。机械教廷也同意，为关外地区的基础设施重建，提供全方位的技术支持。”
她顿了顿，看着沃斯主教脸上那变幻莫测的表情，微笑着投下了最后一枚重磅炸弹。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我们基于和平环境，对未来十年北境市场潜力做出的一个保守预估。我们认为，一旦关外的劳动力和资源得到解放，炉乡的工业产值，至少能在这个数字的基础上，再翻一番。”
“最重要的是，一个统一、和平、且对玉廷充满感激的契霜民族，将会成为炉乡最忠实的商品倾销地和最廉价的劳动力来源。这，才是一笔真正值得投资的‘生意’，主教阁下。您觉得呢？”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寂静。
沃斯主教低着头，盯着那份报告的最后一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金属指环，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她眼中特意装出的怒火与敌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光芒。
沃斯主教是不太赞同这次和谈的，彻底肃清叛乱的契霜人，让穆州归于稳定的统一对于她的炉乡来说才是最好的情况。
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提出了另一条行之有效的解决路线。
艾米也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很早就研究过这次参与和谈的对手。
与信仰无关，和平被包装成了一份回报率高到令人发指的商业投资。
这恰恰是唯一能打动沃斯主教的东西。
台阶的最高处，斯尔摩德主教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艾米，仿佛在欣赏一件出乎意料、却又无比精美的艺术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