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胡说……嗬呃……”
“……落儿才……没有！她从未咳咳……咳咳额……喜欢过……司予安……”
“亲口告诉……我的！”
他整张脸的血色“唰”地褪尽，连嘴唇都泛起死灰。一只手死死攥住胸前的衣料，指骨凸起，青筋暴起，像是要按碎那颗疼得抽搐的心脏；另一只手则抖得扶不住桌沿，整个人佝偻下去，额角瞬间沁满豆大的冷汗。
“父君！”
那些深埋的、自以为早已结痂的自卑与惶恐，此刻被亲生女儿血淋淋地挖出来，摊在这满地狼藉里。
女华朝被他这剧痛濒碎的模样骇住了。心头翻涌的怒火“嗤啦”一声被泼上冰水，冒出后悔的寒气。她下意识想扶他，脚步却钉在原地。
“那个男人不爱你……你会……受伤……”
他的喘息声很重，每一声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扯，肩膀随之剧烈耸动，却在努力控制不要发病。
女华朝的心脏也跟着那喘息声一下下揪紧。她下意识地上前半步，绣着繁复纹样的裙摆刚一动，便触到了地上冰冷的茶渍和碎瓷。那点湿冷顺着裙角布料爬上来，让她瞬间僵住。脚步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再也迈不开第二步。
“三界真心的人还会……有很多……你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总归薇薇……是你的妹妹……”
沈薇娇纵任性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可此刻她心里却生不出半分火气，只有一片茫然的冰凉和越来越浓的悔意。她为什么要说那些？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话去刺他？就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为了那点可笑的不甘和委屈？
“不是故意……凶你……我亏欠王兄太多……咳咳……求你……让让薇薇……”
“好了父君，我先扶你回房休息，服了药再说！”她看着他翕动的、灰白的嘴唇，看着他眼中那片瞬间荒芜下去的、死寂的痛苦，才恍然惊觉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急切，试图用行动掩盖住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慌。手心化出缓解心疾的药，可他的状态让她不敢轻易触碰，仿佛一碰，他整个人就会像精致的瓷器一样彻底崩碎。
良久。
沈玉川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抬起眼帘。那双总是蕴着温和或威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片空茫的灰败。他看着她，又好像没有看她，目光涣散地落在她身后的虚空里。嘴唇艰难地开合了几次，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破碎不堪的音节：
“……出去吧……我……没事了……”
那声音嘶哑、干涩，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烟，却又重得如同千斤巨石，狠狠砸在女华朝的心上。
女华朝嘴唇翕动，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她瞥过裙摆上刺目的茶渍，再不敢看沈玉川摇摇欲坠的背影，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踉跄跨过满地狼藉的瓷片与水痕，“砰”地带上了沉重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