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雄宅邸的书房内,灯光昏暗。桌上那本尘封的《构想》手稿,仿佛一个沉重的烙印,灼烧着林建业的掌心。
他那颗因博格大公的“忠告”而冰封的心,此刻正被父亲的遗志和导师的期望,重新点燃。但他学会了控制火焰,不再让它肆意喷发,而是将其收拢于心底,化为熔炉的暗火。
“我明白了……导师。”林建业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没有了迷茫,“我该怎么做?博格大公……他会放过我吗?统帅部的那些人,他们会允许我这个‘疯子’,安然无恙地去……‘喝汤’?”
“放过你?”楚天雄嗤笑一声,他那只独臂倒了两杯烈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林建业面前。
“他当然不会放过你。博格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是一个精致的猎手。他今天之所以放过你,是因为我这张老脸,更是因为他觉得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林建业端起酒杯,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
“‘精神失常’、‘冲击会场’、‘公然顶撞皇室亲王’。”楚天雄每说一个词,林建业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这些罪名,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你滚出帝都。博格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等。等明天一早,瓦鲁斯准将和马尔斯上校的‘弹劾报告’呈上去,你的军事生涯就结束了。”
“那我……”
“所以,”楚天雄打断了他,独目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的精光,“我们必须抢在他‘等’到结果之前,主动‘认罪’。”
“认罪?”
“没错。”楚天雄抿了一口烈酒,“博格要的是你‘死’,要的是‘秩序’的胜利。他不在乎你是怎么‘死’的。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一个他最想要的‘死法’。”
这位老将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明天一早,我会亲自去见皇帝。”楚天雄的声音沉稳如山,“我不会为你辩护,恰恰相反,我会‘痛斥’你。我会告诉陛下,你,林建业,我的学生,因北境战事过于惨烈,目睹三千袍泽惨死,精神受到巨大冲击,以至于在统帅部言行失据,冲撞了博格殿下。”
林建业的心一沉,但他没有插话,他知道导师必有后文。
“我会主动为你请求‘处分’。”楚天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会说,你不适合再待在总参谋部这种核心位置,你需要‘反思’和‘沉淀’。我会请求陛下,把你‘流放’出去。”
“流放?”
“对。流放到一个博格大公永远不会多看一眼的角落。一个他那‘主宰’级战列舰的预算报告里,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提及的地方。”
楚天雄走到一张帝国全图前,用他那只仅存的手,点在了帝都东南方一百公里外的一片荒芜丘陵上。
“帝国陆军第3战地维修与回收连,下属,第17号武器测试场。”
“那是什么地方?”林建业从未听说过这个番号。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地方。”楚天雄说,“二十年前,你父亲那份《构想》被尘封后,我托人把它保留了下来。名义上,它是用来测试新式火炮对废弃装甲靶的‘侵彻数据’的,实际上,它就是个废料堆。”
“那里有几间破营房,两条快生锈的靶道,还有一个半塌的机修库。编制……五个人。”
林建业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明白了。
博格要的是“秩序”,楚天雄就给他“秩序”。
博格要林建业“滚出”权力中心,楚天雄就让他“滚”得远远的,滚到一个博格眼中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地方。
这,就是导师的“迂回”。
“博格会同意吗?他刚吃了瘪,他会甘心只让我去一个‘废料堆’?”
“他会的。”楚天雄笃定地说,“因为这是‘我’提出来的。一个即将退役的老将,为了‘保全’自己不成器的学生,不得不低头认输,将他流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多么符合博格对‘秩序’和‘体面’的想象!”
“他会非常乐于看到我这张老脸丢尽,会非常乐于看到林威远的儿子,最终的下场就是去看管一堆废铁。这比把你送进皇家疗养院,更能满足他的政治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