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山那场“跨越二十年的归队”仪式结束后,机修库里的气氛达到了一个奇异的平衡点。
希望,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被那张五万马克的汇票赋予了坚实的“重量”。
何山,这位新晋的“机械总管”和“财政主管”,带着祝云山那张改了又改的“黑市采购清单”,连夜开着那辆破卡车,直奔“铁砧巷”而去。用他的话说:“趁着‘财神爷’还没后悔,赶紧把‘生米’做成‘熟饭’。”
祝云山则彻底住在了“圣殿”里。他把一张行军床搬到了v8发动机旁边,仿佛在守护什么绝世珍宝。他废寝忘食地拆解、测量、绘制图纸,完全进入了他“痴人”的状态。
刘承风则负责后勤和通讯。他正忙着加固营房,并试图用“灰色经费”买来的零件,组装一台能(秘密)联系上帝都楚天雄上将的电台。
巴罗斯场长依旧每天领走他那份“孝敬”的麦酒,对营地里突然多出来的“干劲”视而不见,乐得清静。
整个“圣地”,都在一种高压而有序的状态下运转着。
除了一个人。
高平。
他似乎游离在这场“创业”的狂热之外。
林建业走出机修库,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他环视营地,没有发现高平的身影。
“头儿,找高平?”刘承风正扛着一根木头路过。
“嗯。”
“他啊,”刘承风朝东边的丘陵努了努嘴,“天一亮就出去了。他说他要去‘校准’他的‘防线’。”
林建业点点头,抓起一件外套,朝着丘陵走去。
他知道,何山的“归队”,是基于“过去”的“传承”与“救赎”。祝云山的“联盟”,是基于“技术”的“共鸣”。刘承风的“跟随”,是基于“年轻”的“理想”。
但高平……
在那场“招募”中,高平的回答是:“楚上将的命令是‘保护’你。我还没死。”
这是一种“职业军人”的“忠诚”。他是在“执行命令”,而不是在“参与赌局”。
林建业很清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早已远远超出了“保护”的范畴。他需要高平,不仅仅是一个“保镖”,他需要他成为“同谋”。
他需要,去“招募”这个“炮兵天才”。
……
东边的丘陵,是整个“第17号武器测试场”的制高点。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营地,也能监控那条通往外界的唯一土路。
林建业爬上山顶时,看到高平正趴在一块平坦的岩石后面,一动不动。
他没有穿军服,只穿了一身和荒草颜色相近的粗布猎装。那把老旧的狙击步枪被他拆解开,每一个零件都擦拭得锃亮,摆在油布上。
他本人,则正用一个高倍望远镜,专注地观察着……一公里外,靶道尽头的那块锈穿了的钢板。
“在看什么?”林建业在他身边坐下。
高平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他显然早就听到了林建业的脚步声。
“风。”高平言简意赅。
“风?”
“今天的风向,是西北偏北,二级。湿度百分之七十。”高平的声音平淡如水,“但丘陵的垭口会形成‘扰流’。子弹在飞过七百米后,弹道会向左偏移三点五公分。”
林建业顺着他的望远镜看去。一公里外,那块靶子只是一个模糊的小点。
“你在用那块靶子,校准你的步枪?”
“不。”高平摇摇头,“我在用风,校准我的‘地图’。”
他拍了拍身边摊开的本子。
林建业凑过去,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上面,根本不是什么日记。而是一张手绘的、精密到可怕的“射界图”。
高平以他所在的这个制高点为“炮台”,将整个“圣地”及周边两公里的所有地形——沟壑、岩石、树丛、甚至那间“半塌的机修库”——全都标注了上去。
每一条等高线,每一个射击角度,每一个可能的“扰流”点,都被他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公式,计算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一个“保镖”的“警戒图”。
这分明是一个“炮兵天才”,在为他的“要塞”……规划“死亡区域”!
“高平,”林建业的声调变了,“你……在防备谁?”
“所有人。”高平终于回头,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林建业,“萨镇东来过一次,就会来第二次。巴罗斯是个酒鬼,但他不傻。还有镇子上的那些‘黑市’,他们是‘鬣狗’。”
“我,”高平重新看向望远镜,“不喜欢‘意外’。”
林建业沉默了。
他发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误判”了这个人。
他以为高平是“被动”的“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