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再次降临了“第17号武器测试场”。
机修库内,灯火通明。
气氛却不再是“贫瘠”的绝望,而是“拨款”后的亢奋。
刘承风用那笔“灰色经费”的“零头”,换来了一只烤鹅和几大桶劣质麦酒。祝云山正一手拿着鹅腿,一手抓着铅笔,在那张长达十页的采购清单上疯狂地修改着,嘴里念念有词:“不,二手的不要了!我们要买新的!至少钻头要买新的!”
刘承风和高平则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一个满脸憧憬,一个面无表情。
这是属于“同谋者”的第一次“庆功宴”。
林建业端着一杯酒,走出了机修库。
在“圣殿”的门口,何山独自一人蹲在阴影里,沉默地抽着烟。他没有参与庆祝,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显得格外凝重。
他就是那个在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选择权”的“退役老兵”。
“不和他们一起庆祝吗,老何?”林建业走过去,递过酒杯。
何山接过酒杯,却没有喝。他只是看着远处丘陵黑暗的轮廓。
“头儿。”何山沙哑地开口,“你……很像他。”
“他?”
“你的父亲,林威远元帅。”
林建业的心一颤。他握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认识我父亲?”
“认识。”何山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映照出他复杂的眼神,“何止是认识。二十年前,我就是他麾下的……一个机修兵。”
林建业愣住了。
楚天雄只告诉他,何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却没告诉他,何山……竟然是父亲的“旧部”!
“你也……经历过那场‘边境冲突’?”林建业的声音有些干涩。
“经历了。”何山点了点头,他的思绪仿佛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回到了那片比“黑石山隘口”更早的“伤疤”。
“那时候,我才二十出头,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我也是个‘技术痴’,不过我痴迷的不是‘内燃机’,是‘蒸汽机’。”
何山自嘲地笑了笑。
“我以为,只要我把蒸汽机的功率调校到极致,我们的‘铁甲车’就能跑得更快。然后,元帅……你父亲,他出现了。”
“他和你一样,”何山看着林建业,“空降来的‘天才’、‘异端’。他不看我们的蒸汽机,他带来了一份《构想》。”
林建业的心脏猛地一缩。是那份《构想》!
“他告诉我们,‘蒸汽’是错的,‘内燃机’才是未来。他要我们放弃所有熟悉的工具,去研究那堆‘共同体的废铁’。”
“我们都以为他疯了。直到……那场冲突爆发。”
何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我们的‘蒸汽铁甲车’,在战场上,就是个笑话。锅炉启动要半个小时,跑起来像乌龟,隔着一公里都能听到它的喘息声。”
“而共同体的‘拖拉机’,”他用了和林建业一样的词汇,“它们从泥地里钻出来,打了我们就跑。我们的炮塔转得没它们快,我们的履带跑得没它们溜。”
“我最好的兄弟,”何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驾驶的‘帝国骄傲’号,被一发小口径炮弹击穿了侧面的蒸汽管道……高压蒸汽……把他活活‘蒸’死在了驾驶座上。”
林建业闭上了眼睛。
祝云山的父亲,死于“蒸汽”的“事故”。
何山的兄弟,死于“蒸汽”的“无能”。
“战败后,”何山继续说,“你父亲……林威远元帅,他在统帅部,就像你那天一样,咆哮,抗争。他把那份《构想》拍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而我们……我们这些‘幸存者’,我们这些‘证人’,我们却……”
何山的声音哽咽了。
“我们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