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我们要直接降温?那是笨蛋的做法!”
“对于7号合金钢,关键不在于快,而在于节奏!”
“我们先将它加热到八百六十度,保温两小时,让碳化物充分溶解。然后……”
凯勒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重重一顿。
“……我们不直接淬火。我们把它放入两百四十度的硝盐浴中,进行等温淬火!”
“在这个温度区间停留四十五分钟,让贝氏体充分转变,然后再进行空冷。”
“这才是核心!”凯勒咆哮道,“通过这种分级淬火,我们不仅消除了热应力,还保留了极高的韧性!即使是二次熔炼,只要遵循这个曲线,它的强度依然能达到原厂标准的百分之九十五!”
“你懂了吗?这就是帝国的技术!这就是你这种只会在纸上谈兵的学生永远无法理解的工业奇迹!”
大礼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学生们为凯勒教授的博学和霸气而欢呼。
凯勒扔掉粉笔,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红光。
“下一个问题。”他傲慢地说道。
然而,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
第17号武器测试场。
祝云山手里的钢笔已经停了下来。
那张原本空白的纸上,此刻密密麻麻地记满了一组组数据。
八百六十度。两小时。
两百四十度。硝盐浴。四十五分钟。
这就是那个该死的密码。
这就是让那些脆得像饼干一样的废钢,重新变成坚不可摧的铠甲的咒语。
祝云山放下笔,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
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刚才那一刻,他仿佛真的站在那个光芒万丈的舞台下,面对着那个曾经可以随意决定他命运的巨人。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
他赢了。
“记下来了吗?”林建业问。
“记下来了。”祝云山拿起那张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不差。那个老混蛋……他太自负了。他把皇家兵工厂的最高机密,当成炫耀的资本给讲出来了。”
“硝盐浴……”何山在一旁摸着下巴,“这玩意儿好弄。以前在铁砧巷,有些做腊肉的铺子里就有这东西,虽然纯度不高,但这又不是造芯片,够用了。”
“刘承风。”林建业下令。
“在。”
“切断信号。清理痕迹。”
“是。”
林建业走到祝云山身边,看着那张写满数据的纸。
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
只不过,这次的力量是偷来的。
“祝工。”林建业拍了拍祝云山的肩膀,“有了这个菜谱,你能把那锅夹生饭做熟吗?”
祝云山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能。”
他站起身,抓起那张纸,就像抓住了命运的咽喉。
“只要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把那个电弧炉改造成热处理炉。我会把那些废钢,变成比凯勒的脸皮还硬的装甲。”
“好。”林建业看向何山。
“老何,准备开工。”
“高平。”
“在。”
“准备好你的枪。两天后,我要再试一次。这一次,我要看到子弹被弹飞,而不是钢板碎裂。”
“明白。”
机修库里再次响起了忙碌的声音。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帝都,凯勒教授还在享受着鲜花和掌声,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精彩演讲,已经为埋葬他的理论,递出了第一把铲子。
知识是无价的。
但有时候,傲慢却是免费的赠品。
林建业走出机修库,看着远处的夕阳。
距离冬雷演习,还有二十二天。
材料的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死去的钢铁,重新唤醒,让它们变成一头真正的怪兽。
“谢谢你,教授。”
林建业对着帝都的方向,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