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冬雷演习,还有二十四天。
圣地机修库内的气氛,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凛冽。
那台被寄予厚望的原型车一号,此刻正像一头濒死的病兽,瘫痪在千斤顶上。它的履带被拆了下来,露出了下面扭曲变形的悬挂臂。
何山满手油污,蹲在车底,嘴里骂骂咧咧。
祝云山拿着一叠数据单,脸色铁青地站在林建业面前。
“不行。”祝云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绝望,“头儿,数据不会撒谎。我们失败了。”
林建业看着那台臃肿的战车。
按照他之前的命令,何山把营地里所有能找到的高强度钢板,都焊在了这台车的正面和侧面。现在的原型车一号,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厚实,狰狞,充满了威慑力。
但也沉重得令人绝望。
“超重了多少?”林建业问。
“八吨。”祝云山回答,“整车重量已经突破了六十吨。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祝云山指了指车底那些渗出的油渍。
“液压悬挂系统根本承受不住这种重量。我们在平地上空跑了五公里,两根主液压缸就爆了密封圈。如果上了演习场的越野地形,这台车跑不出两公里就会彻底趴窝。”
“还有传动系统。”祝云山翻过一页数据,“潜艇级的齿轮虽然硬,但也不是金刚石。巨大的自重带来了巨大的摩擦力,变速箱的温度在十分钟内就超过了警戒线。如果我们强行加速,齿轮会崩碎。”
林建业沉默了。
皇帝的罚单里写得很清楚:机械故障导致无法移动超过一小时,直接判负。
他们造出了一台或许能扛住穿甲弹,但却注定走不到终点的废铁。
“那就拆。”何山从车底钻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油,“把那些附加装甲拆了。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虽然皮薄点,但至少能跑。”
“那样我们就成了活靶子。”高平正在擦拭他的炮镜,冷冷地插话,“博格的教导团用的是最新型的穿甲弹。如果我们的装甲挡不住,我就算打得再准,也只有开一炮的机会。然后我们就会变成一堆燃烧的篝火。”
进退两难。
加装甲,跑不动。
不加装甲,活不下来。
这就是工业基础薄弱带来的死结。他们没有更好的发动机,没有更轻更硬的复合装甲,只能在机动和防护之间做这道无解的选择题。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刘承风焦急地问道,“比如……给发动机加个涡轮?或者给变速箱加个散热?”
“那是修补。”祝云山摇头,“基础架构已经到了极限。就像一个天生骨架小的人,你非要让他扛三百斤的担子,给他吃再多补药也会被压垮。”
林建业看着这台倾注了他们无数心血的原型车一号。
它确实很丑陋。那是无数次妥协和拼凑的产物。它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证明了林建业的理论是可行的,证明了这群被流放的人能造出坦克。
但它赢不了冬雷演习。
它赢不了博格。
“祝工。”林建业忽然开口,“如果抛开这台车,从头再来呢?”
机修库里瞬间安静下来。
“从头……再来?”何山瞪大了眼睛,“头儿,你疯了?我们只有二十四天!”
“我没疯。”林建业盯着祝云山,“我就问你,如果要在保持防护力的前提下,解决机动性问题,你需要什么样的设计?”
祝云山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是疯子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他冲到工作台前,一把扫开了上面杂乱的零件,铺开了一张空白的图纸。
“我有想过。”祝云山抓起铅笔,飞快地勾勒起来,“一号车最大的问题,是结构臃肿。我们是在一个现成的车架上修修补补,空间利用率极低。”
“如果我们重新设计车体……”
祝云山的笔尖在纸上飞舞。
“把车身压低。取消垂直装甲,全部采用大倾角设计。这样可以用更薄的钢板,达到同样的等效防护,重量能减轻至少五吨。”
“把驾驶室后移,给悬挂系统留出更大的行程空间。这样可以分散底盘的压力。”
“还有这里,”祝云山在车体后方画了一个奇怪的凸起,“重新布置散热风道。利用废气引射原理,强制抽风,可以解决低速下的过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