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们面露惧色,纷纷后退。王霸的恶名,他们早有耳闻。
沈清弦却笑了,那笑容纯净无害,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王员外此言差矣。我朝律法明镜高悬,岂容强取豪夺?再者,晚辈听闻,王员外家中去年新添了位小公子,甚是疼爱,还在县衙里为小公子捐了个‘孝廉’的名头,盼其将来光宗耀祖,是也不是?”
王霸脸色微变,这事儿他做得隐秘,这小娃娃如何得知?
沈清弦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若是今日王员外在此地闹出强占民田的风波,传到知县大人耳中,恐怕……不仅这‘孝廉’之名保不住,还会落个‘纵仆行凶、为害乡里’的罪名。知县宋大人最重名声风纪,若因此事影响了考绩,恐怕对员外家的盐引生意,也大有妨碍吧?”他语气天真,仿佛只是随口分析,但字字句句都戳在王霸的要害上。
王霸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确实花了大力气才给儿子弄到那个“孝廉”的虚名,为的是将来铺路。更关键的是,他最大的财源盐引,全靠打点官府关系。宋知府虽不算什么青天大老爷,却极爱惜羽毛,若真闹出影响他官声的事,自己的生意定然受损!
沈清弦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知道敲打已经到位,语气一转,给了个台阶:“况且,晚辈在此居住,亦是奉家中长辈之命静心读书,图个清静。王员外若是喜欢附近景致,晚辈倒是知道东边有块荒地,风水亦是不错,价格也公道,员外若有兴趣,晚辈可代为引荐地保。”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自己有“家中长辈”撑腰(暗示背景不简单),又给出了替代方案,全了对方的面子。
王霸混迹市井多年,也是个人精,此刻哪里还敢把这看似无害的小童当作寻常孩子?他心知今日踢到了铁板,硬来绝对讨不了好。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呃……呵呵,小公子说笑了,说笑了!老夫今日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并无他意。既然小公子不便,那……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群面面相觑的家丁,灰溜溜地转身走了,来时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庄户们见状,纷纷松了口气,看向沈清弦的目光充满了敬佩与感激。谁能想到,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小公子,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连大人都头疼的恶霸?
顾忠上前,低声道:“小公子,这王霸睚眦必报,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弦望着王霸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哪里还有半分孩童模样。“无妨。他若聪明,就该知道权衡利弊。若真不识趣……”他顿了顿,语气微凉,“自有律法收拾他。”
他转身,看向后院的方向,目光重新变得柔和。刚才的冲突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他最重要的任务,依旧是守护好那个正在后院与小马驹嬉戏的小小身影。
而此刻,躲在月亮门后偷偷张望的顾阑秋,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虽不能完全明白那些关于律法、盐引的对话,但她清楚地看到,那个总是温柔含笑、给她扎纸鸢、喂她吃羹的“清弦哥哥”,在面对凶恶的坏人时,是那样的镇定、聪明,几句话就把坏人吓跑了!
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清弦哥哥”的形象瞬间变得更加高大、无所不能。她攥紧了小拳头,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骄傲与依赖的暖流,暗暗想着:清弦哥哥真厉害!我以后也要像清弦哥哥一样厉害!
阳光依旧明媚,庄内恢复了宁静,只有黑风偶尔发出的响鼻声。但所有人都知道,经此一事,这位年幼的庄主“小神童”之名,恐怕要在这乡间传得更开了。而暗处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