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窗棂上的薄纱,温柔地洒在顾阑秋的眼睑上。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极不情愿地从深沉的睡梦中挣扎醒来。第一个涌入脑海的,不是睡意,而是昨日书房外那令人窒息的沉闷,以及沈清弦转身离去时那清冷决绝的背影。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疼。她拥着被子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枕边——那叠她熬夜完成的课业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崭新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游记。书封素雅,题着《西域风物志》几个娟秀的字。
顾阑秋的心猛地一跳,伸手将书拿起。书页很新,显然刚购置不久。她轻轻翻开,扉页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批注或赠言。但她认得这书的版本,是州府最近才到的刊印本,内容详实,插图精美,她前几日在书铺看到时,曾驻足翻阅了许久,当时只是随口赞了句“若能细细读来想必有趣”,却并未开口索要。
如今,这本书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床头。
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冲淡了昨日的委屈和倔强。她紧紧抱着那本游记,指尖微微发烫。清弦哥哥……他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对吗?他看到了她完成的课业,甚至……还记得她无意间流露出对这本书的喜爱。
这时,青黛端着温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抱着书发呆,脸上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小姐,您醒啦!昨夜您歇下后,公子来过,在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呢,还嘱咐我们别吵着您。”
顾阑秋抬起头,眼中带着求证的光。
青黛用力点头,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兴奋:“是真的!公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瞧着他看着小姐您睡着的模样,眼神可温柔了,跟白天一点都不一样!这书定是公子留下的!”
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顾阑秋低下头,将微热的脸颊贴在冰凉的书封上,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昨日自己顶撞时的口不择言,想起沈清弦那瞬间沉下的脸色和连名带姓的称呼,也想起自己赌气熬夜时的不甘和完成后那一点点隐秘的、希望得到认可的期待。
而现在,这本无声出现的书,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它像一座小小的桥梁,悄然横亘在昨日争执产生的裂隙之上。他没有说道歉的话,她也不会去认错,但某种默契的暖流,已经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开来。
她用过早膳,磨蹭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着那本《西域风物志》,一步步挪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开着,沈清弦如同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的书案后,晨曦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正在看书,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昨日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清淡,却没了昨日的疏离和严厉。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又滑向她怀里的那本书,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顾阑秋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道歉的话在嘴边盘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该说什么?说自己不该顶撞?可那些关于顾将军的愤懑和疑惑依旧真实地存在于她心中。说自己会努力不再懈怠?这似乎是理所当然,无需强调。
沈清弦没有催促,也没有提起昨日之事,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回书卷上,用一如既往的平和语调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讲《论语·述而》篇,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过来坐吧。”
他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洗去了顾阑秋最后的不安和尴尬。她轻轻“嗯”了一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将《西域风物志》小心地放在桌角,然后摊开了《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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