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暗自加码的武艺教导持续了数日,顾阑秋虽觉辛苦,却因天性要强以及不愿辜负“清弦哥哥”的期望而坚持了下来,甚至在一次次突破体力极限后,隐隐体会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这一日,功课结束得早些,沈清弦见顾阑秋小脸汗涔涔的,便允了她半日假,准许她带着青黛去镇上逛逛,采买些自己喜欢的玩意儿,也算是劳逸结合。
顾阑秋欢呼一声,如同放出笼子的小鸟,拉着青黛便兴冲冲地出了门。沈清弦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她雀跃远去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温和的弧度。然而,那笑意在想到她近日因练武而消瘦些许的脸颊时,又化为了淡淡的怜惜。他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墨尘低声吩咐了几句,无非是暗中保护,确保安全之类。墨尘领命,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树影之中。
小镇今日似乎格外热闹,原来是有一户富商嫁女,迎亲的队伍刚刚过去,锣鼓喧天的余韵还未散尽,街面上洒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气息。路人们仍在津津乐道地议论着新娘子凤冠霞帔的华美,嫁妆箱笼的丰厚,以及新郎官家的显赫。
顾阑秋和青黛挤在人群中,看完了热闹的尾巴。望着那远去的、象征着人生新阶段的红色队伍,顾阑秋那双总是充满好奇与活力的眸子里,不禁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混合着向往与懵懂的神采。
“小姐,你看那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呢。”青黛踮着脚张望,语气里满是羡慕。
“定然是极美的。”顾阑秋轻声应道,目光仍追随着那抹消失在大街拐角的红色,“女子一生,最隆重的一天,便是出嫁之时了吧。”她想起话本里描绘的洞房花烛、举案齐眉,心头莫名地跳快了几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悄然滋生。
回到庄园时,已是傍晚。顾阑秋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恰好苏婉音来找她玩,两个小姑娘便窝在顾阑秋的闺房里,一边分享着从镇上买回来的新奇点心和精巧绣样,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私房话。沈清弦从书房出来,本想问问顾阑秋今日逛得可还开心,走近房门时,却听到里面传来压低了的、却难掩兴奋的嬉笑声。他本不欲偷听,正要转身离开,苏婉音那句提高了声调的话却清晰地飘入了耳中。
“……哎呀,及笄礼可是大事!意味着咱们就是大姑娘了!我娘说,及笄之后,就可以相看人家了!”苏婉音性格爽利,说起这些也毫不扭捏。
屋内静默了一瞬,随即响起顾阑秋带着几分羞涩和更多好奇的声音:“婉音姐姐,那……那你可想好了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郎君?”
“我呀!”苏婉音声音响亮,“自然是要找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像……像我爹爹那样的将军!能骑马打仗,保家卫国!才不要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文弱书生呢!”
“将军……”顾阑秋喃喃重复了一句,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谢寻舟在校场上纵马驰骋、开弓如满月的矫健身影,但紧接着,另一个清隽沉稳、无论何时都如山间明月般令人心安的身影,却更清晰地占据了她的思绪。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我觉得……像清弦哥哥那样的……就很好。”
门外,沈清弦正要抬起的脚步,倏然顿住。晚风拂过廊下的兰花,带来阵阵幽香,却吹不散他心湖骤然泛起的层层涟漪。
“清弦哥哥?”苏婉音显然有些意外,随即了然般笑道,“也是,沈先生学问好,武功也好,待人又温柔体贴,最重要的是,他对意儿你真是好得没话说!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将来……”她促狭地拖长了语调,“……也不知哪家儿郎有福气,能娶到我们家意儿,又会不会被沈先生这位‘兄长’好好考验一番呢!”
“婉音姐姐!你胡说什么呢!”顾阑秋羞得去捂苏婉音的嘴,两个女孩笑闹作一团。
门外的沈清弦,却再也听不下去后面的玩闹话了。那句“像清弦哥哥那样的就很好”,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看似平静无波的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他悄无声息地退开,转身走向暮色渐深的庭院,步履依旧沉稳,唯有袖中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独自一人站在一株繁茂的海棠树下,暮春的风吹过,拂落几片花瓣,沾在他的肩头。曾几何时,那个需要他弯下腰才能对话、会扑进他怀里撒娇耍赖的小小女童,已经开始思考“及笄礼”,思考“将来要找什么样的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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