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州府女子学堂的钟声悠扬响起,惊起了檐下栖息的雀鸟。
顾阑秋坐在窗明几净的学舍里,身侧是几张陌生的面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少女身上清雅的脂粉气。她微微吸了口气,指尖拂过面前崭新的书页,心中那点离家的怅惘,迅速被一种新奇的兴奋感所取代。
沈清弦已在三日前离开州府,返回小镇。临行前,他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到,这座小巧精致的宅院,仆从皆是可靠之人,连学堂上下也似乎得了无形的关照,对她这个新来的“顾姑娘”格外客气几分。顾阑秋知道,这是她的清弦哥哥无声的守护,如一张细密的网,将她安然笼罩其中。
“你便是新来的顾阑秋?”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几分好奇。
顾阑秋转头,见是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眉眼清秀,气质温婉。她记得昨日报到时似乎见过,是学堂里颇有名气的才女,名叫林清荷。
“是,林姐姐好。”顾阑秋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个平辈礼,笑容明媚。
林清荷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她原以为从乡野地方来的姑娘,多少会有些怯懦或土气,没想到眼前这人不仅容貌昳丽,一双大眼睛灵动澄澈,举止更是从容得体,毫无局促之态。那份坦然自若的气度,竟不输任何官家小姐。
“妹妹不必多礼。”林清荷回以微笑,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听闻妹妹启蒙乃家中兄长亲自教导,想必根基扎实。今日是李夫子的经义课,他提问素来刁钻,妹妹可要当心些。”
“多谢姐姐提醒。”顾阑秋点头,心中却并无惧意。沈清弦的教导远超寻常学堂范畴,他从不拘泥于死记硬背,而是引导她理解背后的义理,甚至纵容她提出各种“离经叛道”的问题。与清弦哥哥论辩的难度,恐怕比夫子提问要高得多。
果然,课上李夫子讲到“君子慎独”,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新面孔上:“顾阑秋,你且说说,对此言有何见解?”
学舍内顿时安静下来,许多目光或同情或看好戏地投向顾阑秋。林清荷也微微蹙眉,替她捏了把汗。
顾阑秋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略一思索,声音清越:“回夫子,学生以为,‘慎独’二字,非仅指独处时需谨慎言行,更在于内心能时刻保有敬畏与操守,即便无人监督,亦能恪守本心,不为暗室所欺。譬如东汉杨震‘四知’之论,便是‘慎独’之典范。”
她不仅准确理解了字面意思,更引申出深层含义,并援引典故佐证,条理清晰,见解不俗。
李夫子捻须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激赏,但面上仍严肃:“嗯,解得尚可。那依你之见,女子深居闺阁,又当如何‘慎独’?”
这问题略带刁难,隐隐有局限女子格局之意。顾阑秋想起沈清弦曾言“心之所向,无关囿于方寸”,便朗声道:“夫子,学生以为,慎独之心,男女皆同。女子虽处闺阁,然心可容天地。读书明理,修身养性,是慎独;持家理事,心存公正,亦是慎独。心若有矩,纵处斗室,亦如行于广厦之下。”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回应了问题,又巧妙提升了女子修身的意义。
李夫子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一个‘心若有矩,纵处斗室,亦如行于广厦之下’!见解独到,顾生果然不凡。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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