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舍内响起细微的惊叹声和窃窃私语。林清荷看向顾阑秋的目光,已从最初的好奇转为由衷的钦佩。
课后,不少同窗围拢过来,或真心请教,或单纯想结交这位气度不凡的新同窗。顾阑秋皆从容应对,言谈间既不刻意炫耀,也不过分谦卑,恰到好处地展现了自己的学识与涵养。她很快便与几位志趣相投的姑娘熟络起来,其中便包括林清荷。
“阑秋妹妹,你方才所言真是精彩。”午间歇息时,林清荷与她并肩走在学舍后的回廊下,“我原以为……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传闻?”顾阑秋挑眉。
林清荷略显尴尬,低声道:“有些闲言碎语,说你是乡下来的孤女,仗着远房兄长有些钱财才得以入学……今日一见,才知传言荒谬。妹妹的气度学识,绝非寻常乡野能教养出的。”
顾阑秋心中了然,定是有人因她初来乍到便受到关注而心生嫉妒,散布流言。她并未动怒,只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清者自清。我来此是为求学,而非与人争长短。至于兄长,”她目光望向南方,带着显而易见的依赖与暖意,“他待我极好,我能有今日,全赖他悉心教导。”
林清荷见她如此豁达,且对兄长感情深厚,不由更生好感。两人相谈甚欢,从诗文谈到书画,发现彼此竟有许多共同话题。
下午是琴艺课。教习的先生是位严肃的老嬷嬷,要求极为严格。顾阑秋的琴艺是沈清弦亲手所教,他琴技高超,教学时又极富耐心,故而顾阑秋基础打得十分扎实。一曲《高山流水》弹下来,指法流畅,意境悠远,虽因年纪尚轻,情感沉淀稍欠火候,但那纯熟的技巧和对乐曲的理解,已让老嬷嬷频频点头,当众夸赞了几句。
这一下,顾阑秋“才女”的名声,在入学第一天便不胫而走。
傍晚放学回到宅院,顾阑秋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准备给沈清弦写第一封家书。她有太多话想说:新环境的初体验,课堂上的对答,新结识的朋友林清荷,还有……那无法抑制的思念。
“清弦哥哥,见字如面。州府一切安好,学堂甚是有趣……”她笔下流淌着轻快的字句,分享着白日的点滴,仿佛他就在身边聆听。写到末尾,笔尖顿了顿,终究没好意思直白诉说想念,只含蓄地添上一句:“……惟愿兄长在家,亦一切顺遂,勿念。” 然后,小心地将一片刚在院子里拾到的、形状好看的银杏叶夹入信中。
她知道,他一定能懂。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小镇上,沈清弦正于灯下翻阅墨尘送来的密报。看到“顾姑娘入学首日,应对得体,才学显露,已结交数位同窗,其中以才女林清荷最为投契”等字句时,他紧抿的唇角终于微微上扬,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他的意儿,果真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正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安然绽放。只是,那笑意之下,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习惯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日子,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竟有些难以适应。
他提笔,想回信,却发现千言万语,最终只凝练成几句叮嘱:“诸事已悉,甚慰。安心向学,结交须慎,保重自身。” 落款时,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添上了两个字:“念你。”
夜色渐深,州府宅院中的顾阑秋,将写好的家书仔细封好,放在枕边,仿佛这样就能离她的清弦哥哥更近一些。窗外月色皎洁,与她小镇家中的,应是同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