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生火。这对她们来说更是难如登天。顾阑秋学着灶下婆子的样子,拿起火折子,却怎么也吹不着。青黛壮着胆子去添柴,却被突然窜起的小火苗吓了一跳,柴火掉在地上,差点引燃了旁边的干草。
“小心!”顾阑秋赶紧把柴火踢开,心有余悸。两个小姑娘对着冷灶台,面面相觑,方才的雄心壮志消了一半。
正当她们手忙脚乱、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温和中带着些许诧异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
“意儿?青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清弦本是想到厨房吩咐午膳添一道顾阑秋爱吃的清蒸鱼,却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厨房如同遭了劫,面粉漫天飞舞,糖水横流,案板上一团辨不出原形的黏糊物事,而罪魁祸首——两个满脸满身都是面粉的小丫头,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惊慌又无辜地望着他。
九岁的少年,穿着月白色的干净长衫,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门口,那清俊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愕然,再到看清顾阑秋那张小花脸时的忍俊不禁,最后化为一片无奈的温柔。
“哥哥!”顾阑秋见到他,像找到了救星,又想起自己是来制造惊喜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想把沾满面粉的小手藏到身后,却弄得裙摆上又是两个白手印。她耷拉着小脑袋,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想给你做桂花糖糕……可是……”
沈清弦的目光扫过那盆“桂花面糊”,又落在顾阑秋满是挫败和忐忑的小脸上,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所有的惊讶和无奈,都化为了满腔的暖意。原来他的小意儿,是在用她笨拙又真诚的方式,想要对他好。
他缓步走进厨房,绕过地上的“陷阱”,来到顾阑秋面前。没有责备,没有笑话,他只是蹲下身,掏出自己的干净帕子,轻柔地擦去她鼻尖和脸颊上的面粉。
“想法很好。”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是这桂花糖糕,做法似乎与意儿想的有些不同。”
顾阑秋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凤眼里,那里面没有半分嫌弃,只有包容和鼓励。她顿时松了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扯着沈清弦的袖子:“哥哥你会做吗?教教意儿好不好?”
“好。”沈清弦答得干脆。他站起身,挽起那与他年龄不符的、过于宽大的衣袖,露出略显纤细却已有力的手腕。
“青黛,去再取些面粉来。意儿,看好了。”他俨然一位真正的先生,开始指挥若定。
接下来的时光,厨房不再是冒险乐园,而成了生动的课堂。沈清弦耐心地讲解着和面的要领,手把手地教顾阑秋如何控制水和面的比例,如何揉搓才能让面团光滑有韧性。他动作优雅,即便是在烟火气十足的厨房,也自带一股清贵气度,只是那专注揉面的侧脸,和偶尔被面粉沾到的袖口,又为他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可爱。
顾阑秋学得认真,小手跟着沈清弦的大手一起用力,虽然依旧笨拙,却不再慌乱。青黛则负责递东西、看火候,厨房里重新变得井然有序,弥漫着真正温馨甜蜜的气息。
当混合着香甜桂花的面团终于顺利入锅蒸制,顾阑秋看着沈清弦额角细微的汗珠,和为了教她而沾上斑斑点点的月白长衫,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次“厨房大冒险”虽然开端惊险,结局却格外美好。她不仅差点炸了厨房,还收获了清弦哥哥手把手的教导和无声的包容。
蒸汽氤氲中,桂花糖糕的甜香渐渐溢出。顾阑秋知道,这点心或许比不上徐嬷嬷做的精巧,但一定是最甜、最特别的。因为里面,有她满满的心意,和清弦哥哥笨拙却温柔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