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府衙时,宋知府亲自将二人送至门口,态度比来时更为热络尊敬。这一幕,落在不少有心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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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访宋知府,只是沈清弦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几日,他带着顾阑秋,以“顾小姐及其启蒙师长”的身份,低调而有效地出现在州府一些重要的社交场合。
或是参加由几位德高望重致仕老臣组织的清谈雅集,或是拜访州府有名的书院,与山长、学子交流学问。沈清弦从不主动张扬,但每每开口,必是字字珠玑,令人侧目。他谈论诗文,不拘泥于辞藻,更重风骨意境;点评时政,不激进空谈,往往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见解;甚至与精通园艺的花匠、善于经营的掌柜交谈,他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让人心生敬佩。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那份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沉稳气度。面对赞誉,他淡然处之;遭遇质疑(起初总有人因他年纪小而轻视),他从容辩驳,往往让对方心悦诚服。他待人接物,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高傲,又保持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距离感。
很快,“沈先生”之名,便在州府的上层社交圈和文人圈中悄然传开。人们都在好奇地打听,这位突然出现的、气度超凡、学识渊博的“少年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他身边那位灵秀逼人、才学不俗的顾家小姐,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这些关注,自然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某些潜伏在暗处的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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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顾阑秋从学堂回来,见沈清弦正坐在院中石桌旁,与一位前来请教琴艺的本地名士告别。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他侧脸线条流畅,神情专注而温和。
顾阑秋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
她发现,清弦哥哥似乎比在小镇时更……耀眼了。不是外表,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芒。他无需刻意表现,只是坐在那里,便自然而然地成为焦点。那些曾经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耐心教导、温柔守护、睿智见解,如今也开始被旁人窥见一二。
心中涌起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骄傲,有如释重负(他终于不用再为了她而刻意隐藏锋芒),但隐隐地,还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失落和醋意。就好像,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珍宝,突然被许多人发现了它的价值,纷纷投来欣赏甚至觊觎的目光。
沈清弦送走客人,回头便看见顾阑秋站在廊下出神。他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书篮,温声问:“今日学堂可好?有没有人为难你?”
顾阑秋回过神,扬起笑脸:“都好,先生讲的课我都懂啦!没人敢为难我,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很厉害的‘先生’哥哥呢!”她语气带着小小的得意,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沈清弦失笑,揉了揉她的发顶:“狐假虎威。”
“才不是!”顾阑秋挽住他的胳膊,认真道,“是清弦哥哥本来就很厉害!意儿……与有荣焉。”
沈清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一片柔软。他知道自己走到台前,必然会引来更多关注,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为了更好地保护她,为了将来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这一步,必须走。
而此刻,看着她为自己骄傲的模样,他觉得一切都很值得。
“走吧,”他牵起她的手,“徐嬷嬷备了你爱吃的桂花糕。吃完,我再考较你今日的功课。”
“啊?又要考较啊……”顾阑秋立刻垮下小脸,哀叹一声,但那挽着沈清弦胳膊的手,却收得更紧了。
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从今往后,无论风雨晴晦,他们都将在世人的目光中,并肩而行。而州府的这池静水,也因“沈先生”的出现,悄然泛起了新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