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里面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受伤的情绪,沈清弦的心猛地一缩。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那不受控制涌上心头的酸涩和烦躁,几乎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他是在做什么?是在像一个嫉妒的毛头小子一样,质问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重新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淡,却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刻意的疏远:“没什么。是哥哥失言了。”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拿起书卷,声音低沉,“继续练字吧,心要静。”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却比之前的沉默更让人难受。顾阑秋看着纸上那被批评为“虚浮无力”的笔画,眼眶微微发热。她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写好,可越是紧张,笔下的字反而越是僵硬。
沈清弦虽看着书,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未曾离开过那个强忍着委屈、认真临摹的身影。他看到她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看到她偶尔偷偷抬眼看向自己时那小心翼翼的目光,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懊悔、心疼、以及那无法宣之于口的、陌生的占有欲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知道自己不该将情绪发泄在她身上。她还小,心思纯净,对谢寻舟的欣赏或许真的只是单纯的敬佩。是他自己,因谢寻舟那阳光下的耀眼,因顾阑秋被逗笑时那明媚的模样,而生出了心魔。是他跨越了那道自己设定的、名为“守护”的界限,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可是,如何能控制得住?当他看到另一个出色的男子对她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当他意识到他精心呵护的花朵即将绽放,吸引来更多蜂蝶时,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无措。前世失去她的痛楚,是刻入灵魂的烙印,今生稍一触碰,便是锥心之痛。
“时辰不早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沈清弦终是不忍再看她强撑的模样,合上书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顾阑秋如蒙大赦,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她默默收拾好笔墨,低声道:“清弦哥哥也早些休息。”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闺房,顾阑秋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将脸埋进锦被里。委屈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不明白,为何一次普通的游湖,会让“清弦哥哥”变得如此陌生。他那些带着刺的话语,那严厉的目光,都让她感到难过和……害怕。害怕那种无形的距离感。
而书房内的沈清弦,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闭上眼,脑海中尽是顾阑秋离去时那隐忍委屈的背影。
“沈清弦啊沈清弦,”他低声自语,带着深深的自嘲,“你重生一世,自诩冷静克制,为何竟连这点心魔都压制不住?她尚且懵懂,你此举,与吓唬雏鸟何异?”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今晚的言行,已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细微的裂痕。而这裂痕,皆因他心中那片因谢寻舟的出现而骤然兴风作浪的——醋海微澜。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