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接过墨尘递上的抄件,快速浏览一遍,冷笑一声:“倒是谨慎,未敢妄下断言。既然如此,我们便给她些‘确凿’的证据。”
他沉吟片刻,对墨尘低声吩咐如此这般。墨尘领命,瞬间又消失在黑暗中。
接下来的两日,庄园一切如常。沈清弦依旧教导顾阑秋读书习字,偶尔带她在庄园内散步,或是去州府的书店添置些新书。只是,在这些看似寻常的活动背后,悄然多了一些“刻意”的安排。
比如,沈清弦“偶然”在与顾阑秋散步时,提及江南气候温润,适宜静养,似有长居之意,语气中带着对京城纷扰的淡淡厌倦。这话语,恰好被安排在附近修剪花枝、实为王氏留下的眼线的仆妇“无意”中听到。
又比如,顾阑秋在书店“巧遇”了一位同样来购书的官家夫人,两人闲聊时,顾阑秋“无意”中流露出对目前平静生活的满足,以及对遥远京城既好奇又隐约畏惧的复杂心态,表示更愿留在江南,承欢“兄长”膝下(虽沈清弦年纪不大,但对外一直以兄长自居)。这番少女真诚的言语,自然也通过某种渠道,传到了王氏耳中。
沈清弦甚至“允许”王氏以回礼为由,再次登门拜访了一次。这次,沈清弦的态度似乎比上次“缓和”了些,虽依旧保持距离,但在王氏“不经意”问及是否考虑让顾阑秋认祖归宗时,他流露出适当的“顾虑”,表示顾家冤案未雪,此时回京恐生事端,不如暂且偏安,从长计议。他还“无奈”地提及,自己虽受长辈所托,但毕竟年轻,在京中并无根基,护佑意儿已觉吃力,不欲卷入京城是非。
这些零碎的信息,经过王氏的拼凑和“合理”想象,逐渐形成了一幅符合高嵩预期的图景:顾家孤女确在江南,被一神秘但势力有限的“远方亲戚”庇护,此人有心护持,却无力对抗高嵩,且并无立即回京翻案的意图和能力,只求安稳度日。
王氏自觉探查有功,心中窃喜,又盘桓两日,确认再无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后,便心满意足地启程返回京城复命去了。她不知道的是,她自以为隐秘的每一次行动,与外界联系的每一个环节,都在墨尘及其手下严密的监控之下。她更不知道,她带回去的那些“情报”,将是沈清弦精心为她和高嵩准备的、裹着蜜糖的毒饵。
送走王氏的车驾,顾阑秋站在庄园门口,望着扬尘远去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沈清弦:“清弦哥哥,这样……真的能骗过高嵩吗?”
沈清弦负手而立,衣袂在微风中轻扬,目光悠远,仿佛已看到了京城的波谲云诡。“高嵩生性多疑,不会全然相信。但这些信息,至少能让他判断我们短期内不会对他构成直接威胁,从而为我们争取更多时间。”他低头看向顾阑秋,眼神温和而坚定,“意儿,你要记住,与恶龙缠斗,并非只有硬碰硬一种方式。示敌以弱,惑敌以虚,亦是兵法要义。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争,而是最终的沉冤得雪,一世清欢。”
顾阑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沈清弦话语中的沉稳与力量,让她无比安心。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沈清弦的衣袖,低声道:“嗯,意儿明白了。清弦哥哥,无论你要怎么做,意儿都相信你,都会陪着你。”
沈清弦感受着衣袖上传来的轻微力道和少女全然信赖的目光,心中那片因算计而微冷的角落,瞬间被暖意填满。他反手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柔和:“好。”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暗处完成了一次交锋。沈清弦布下的棋子,正悄然走向棋盘的另一端。而风暴来临前的宁静,显得愈发珍贵。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谨慎,但他无所畏惧,因为这一次,他并非孤身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