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来访带来的那层虚伪的和善,如同春日里骤然降临的倒春寒,虽未结冰,却让温暖的庄园平添了几分料峭。花厅内残留的陌生脂粉香气尚未散尽,沈清弦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他并未急着向顾阑秋剖析更多黑暗,而是带着她如常去了书房,检查她近日的课业,仿佛方才那场暗藏机锋的会面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顾阑秋研磨着墨,目光却不时飘向窗边负手而立的沈清弦。他身姿挺拔,侧脸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深邃得望不见底。她心中有许多疑问,关于那位陈夫人,关于京城,关于清弦哥哥口中那“并非真心”的叙旧。但她没有立刻追问,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知道,他一定会告诉她该知道的。
果然,待她写完最后一笔,沈清弦转过身,走到书案前,拿起她刚写好的字帖看了看,微微颔首:“笔力又进益了。”他放下字帖,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意儿,对于今日那位陈夫人,你怎么看?”
顾阑秋放下笔,认真思索片刻,答道:“她说话很动听,表情也很真切,但……总觉得不实在。尤其是她问起清弦哥哥的来历和我们是否要回京时,眼神太过急切了些。”她顿了顿,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敏锐,“清弦哥哥,她是不是……像之前的柳芸娘一样,是坏人派来的?”
沈清弦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的意儿,观察力与直觉都远超常人。他并不隐瞒,点了点头:“不错。她并非顾家故交,而是高嵩派来的探子。”
尽管已有猜测,亲耳听到证实,顾阑秋的心还是微微沉了一下。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名字,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再次以这种看似无害的方式逼近她的生活。
“那我们……”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指。
“意儿怕吗?”沈清弦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顾阑秋迎上他的目光,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坚定:“不怕。只是觉得……像被毒蛇盯上一样,有些不舒服。”她微微蹙眉,“我们是不是该小心防备,让她什么都探查不到?”
沈清弦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几分冷冽的笑意:“防?自然要防。但最好的防守,有时亦是进攻。”他走到顾阑秋身边,低声道,“她既来了,我们若让她空手而归,高嵩必然起疑,会派来更棘手的人。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借她之口,给高嵩送些我们想让他知道的‘消息’。”
顾阑秋眼睛一亮:“清弦哥哥的意思是……我们骗她?”
“是引导。”沈清弦纠正道,语气中带着运筹帷幄的从容,“让她看到她‘想’看到的,听到她‘想’听到的,然后,让她带着这些经过我们精心筛选、甚至加工过的‘真相’,回去复命。”
夜色渐浓,庄园内外一片静谧,唯有书房灯火长明。沈清弦召来了墨尘。黑影如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躬身待命。
“陈王氏落脚何处?有何动静?”沈清弦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回主子,她落脚在城东悦来客栈天字房。属下已派人严密监视。她傍晚时分曾派贴身丫鬟往驿站方向去了一趟,似是发送信件,内容已被我们的人截获复制,原件已放回,未打草惊蛇。”墨尘言简意赅地汇报,“信中内容多是描述小姐容貌气质与顾夫人相似,以及主子您气度不凡,但来历成谜,似有隐忧。并提及会继续设法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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