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开始了一场漫长而虔诚的“仪式”。
护肤,每一步都极其细致。然后,是底妆。他用湿润的海绵蛋,将轻薄服帖的粉底液一点点在脸上拍打开,营造出毫无瑕疵的瓷肌效果。遮瑕、定妆……每一步都娴熟得像经过专业训练。
接着,是更精妙的步骤。他用眉笔轻轻勾勒,将眉形修得更加柔和纤细。眼影,他选了一盘低饱和度的粉棕色系,用大号晕染刷轻轻扫在眼窝,加深轮廓的同时带来一抹温柔的绯色。眼线笔极细,他小心翼翼地贴着睫毛根部描绘,在眼尾处微微上扬,瞬间让眼眸放大,增添了难以言喻的风情。刷上纤长效果的睫毛膏,夹翘,那双眼睛便拥有了自己的语言。
最后,是口红。他选了一支豆沙色的哑光唇釉,用唇刷仔细勾勒出饱满的唇形。
妆容完成,镜中已然是一张清丽绝伦的“女子”面容。妆容精致却不浓艳,恰到好处地突出了他五官中的柔美,中和了那份过于锐利的英俊。
他站起身,走到衣架前,指尖在那几件衣服上流连,最终选择了那条黑色吊带长裙。真丝的触感冰凉顺滑,像第二层皮肤。他小心地穿上,拉上侧面的隐形拉链。裙子非常合身,完美地贴合着他清瘦却不失线条的身躯,背后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有种禁欲的性感。
然后,他打开一个特殊的防尘柜,里面是几顶定制的真人发丝假发。他选了一顶及腰的深棕色微卷长发,仔细戴上,调整好发缝和刘海,让发丝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
最后,他穿上那双裸色细跟高跟鞋。身高瞬间拔高,他必须微微调整重心,才能站稳。他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已经彻底没有了沈家继承人沈清辞的影子。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极美的“女人”。长发微卷,肌肤胜雪,一袭简单的黑裙勾勒出清冷又迷人的气质。眉眼间的英气被柔美的妆容转化成了某种高贵的神秘感,身形在长裙和高跟鞋的修饰下,呈现出一种模糊了性别的、纤细修长的优雅。
“她”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里是沈清辞永远不会露出的情绪——全然的欣赏、迷恋,以及一丝如履薄冰的脆弱。他微微侧身,转动身体,欣赏着光影在真丝裙摆上流动,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影子。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假发的发梢,触摸着耳垂上并不存在的耳环,然后,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感受到粉底的细腻和皮肤的温度。
这种美丽是寂静的,是偷来的,是只能存在于这四方墙壁内的、绝对不能被外界知晓的秘密。每一次装扮,都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疗愈。在这里,他不是谁的继承人,不是需要肩负家族未来的沈清辞,他只是“清清”,一个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重担,单纯欣赏这份惊世骇俗的美丽的孤独灵魂。
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镜中的“她”美得不像真人,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琉璃盏,璀璨,却易碎。这份美丽维系着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也可能是摧毁他一切成就的阿克琉斯之踵。
家族的重视如同阳光,让他得以茁壮成长,却也让他最真实的这部分自我,只能永远藏在最深、最暗的阴影里。
他对着镜子,极轻地、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气息呵在镜面上,起了一层薄雾,让那张美丽的面孔暂时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被他静音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显示着“父亲”的来电。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镜中的“女子”浑身猛地一颤,眼中的迷离与哀伤瞬间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惊慌,随即,是迅速凝结的、属于沈家继承人的冰冷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