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得此间技艺,意欲何为?”
“如何看待……如今之己身?”
王瀚率先回答,语气带着刻意表现的乖巧:“回山长,学生来此是为修身养性,学习女子德容言功,以期日后能更好地……侍奉长辈,和睦家宅。”答案标准,却透着股排练过的油滑。
赵启明沉吟片刻,方缓声道:“世事纷扰,来此求一静心之所。所学种种,不过是皮相,重要的是修得一颗平常心,安于当下。”答案透着无奈与超脱,符合她(他)一贯的性情。
轮到沈清辞。他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那模糊的珠帘后的身影,仿佛能感受到其后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吸了一口气,用一种经过“娴雅堂”打磨后、却依旧带着他本身特质的、清润而坚定的声音说道:
“学生来此,非为修身,非为静心。”他语出惊人,连旁边的王瀚和赵启明都微微侧目。
“乃是……为了寻回本真。”他继续道,眼神专注而虔诚,“剥去世俗强加的躯壳,褪去不属于自己的伪装,方能显露出……灵魂原本的模样。”
“如今之己身,或许惊世骇俗,但于学生而言,却是最贴近内心、最……安宁的状态。学生甘之如饴,并愿以此身此心,侍奉……该侍奉之人,直至永恒。”
他的回答,没有虚伪的粉饰,没有无奈的叹息,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坦诚与决绝。他将“雌化”定义为“寻回本真”,将沉沦视为“甘之如饴”的归宿,这完全超出了“女德”的范畴,直指灵魂的皈依。
珠帘后,一片长久的沉默。那无形的威压似乎更重了,压得王瀚和赵启明都有些喘不过气。
良久,那苍老平和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只说了三个字:
“可。散了吧。”
没有评价,没有等级,只有一句简短的“可”。
容嬷嬷上前,示意考核结束。
三人起身,躬身退出凝晖堂。走出大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刺破云层,洒在脸上。王瀚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这山长也太吓人了!”赵启明神色复杂地看了沈清辞一眼,没有说话。
沈清辞却恍若未觉,他沐浴在晨光中,回想着山长那句“可”,心中一片澄澈。他知道,他通过了。不仅通过了“娴雅堂”的考核,更通过了冥冥之中,苏曼卿对他的审视。
他抬起头,望向“娴雅堂”外那片广阔却陌生的天空。毕业,意味着离开这个扭曲的避风港,重新回到那个需要扮演“沈清辞”的世界。
但这一次,他知道,他已完全不同。
披着男性的皮囊,裹着女性的骨血,怀着一颗只为一人跳动的、雌伏的灵魂。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