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苏阿姨,杨先生,恭喜。”沈清辞走到近前,微微欠身,声音平稳,礼节无可挑剔。
周婉清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母亲骄傲的笑容,她先是对苏曼卿和杨辰介绍道:“曼卿,小辰,这是清辞,我儿子。” 语气中,带着一丝属于母亲的、惯常的展示。
然后,她非常自然地转向身边的凌云彻,语气依旧轻松熟稔,仿佛在介绍一位重要的家人朋友,而非她的“小男友”:“小凌,这是清辞,我跟你提过的。”
最后,她才看向沈清辞,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定:“清辞,这是凌云彻,你叫……凌少就好。年轻人,多认识认识。”
“我儿子。”
“凌少。”
这两个称呼,亲疏立判!一个带着血缘的纽带与归属,另一个,则是客气而疏远的社交称谓。周婉清用最平静、最大度的方式,在这场诡异的“四人会面”中,清晰地划下了界限,扞卫了她作为母亲的绝对主导地位,也明确了沈清辞和凌云彻各自的位置。
她没有丝毫的扭捏或难堪,仿佛带着年轻男友出席儿子也在场的盛大宴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份镇定与掌控力,令人心惊。
凌云彻闻言,嘴角那抹痞气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上下打量着沈清辞,目光最终落在他那身介于男女之间的礼服上,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玩味,他伸出手,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络:“哟,这就是清辞啊,常听婉清姐提起。果然……一表人才。我是凌云彻,幸会。”
他那句拖长了音调的“一表人才”,配上他那审视的目光,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示和轻慢。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与凌云彻轻轻一握。凌云彻的手心干燥有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度,一触即分,却仿佛留下了一道无形的烙印。
“凌少,幸会。”沈清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曼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沈清辞那强装镇定下细微的僵硬,她红唇微勾,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的好戏。杨辰则站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看向沈清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式的怜悯(在他看来,沈清辞和他一样,都是被强大女性“圈养”的,只是方式不同)以及一丝优越感(毕竟,他才是即将被“正名”的那个)。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别站在这儿了。”周婉清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她挽着凌云彻的手臂,对苏曼卿笑道:“曼卿,你们快去招呼其他客人吧,别怠慢了。我和小凌再去那边见几个朋友。”
说完,她对着沈清辞投去一个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眼神:“清辞,你也去忙你的吧。”
然后,她便姿态优雅地挽着凌云彻,转身走向了另一群宾客,言笑晏晏,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和那个年轻男孩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之间那刺眼的亲密姿态,感觉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血液冰冷的流动声。
母仪新伴,雌宴惊鸿。母亲用最从容的姿态,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她不仅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权势和自由,更拥有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坦然面对自身欲望并掌控一切的强悍内心。
与她相比,自己那点隐藏在虚拟身份下的扭曲沉溺、那点因苏曼卿而生的卑微痛苦,显得何其……可笑与渺小。
他端起侍者盘中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冷彻骨的心。
这场订婚宴,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场简单的社交活动。而是一场公开的处刑,一次对他所有伪装和尊严的无情践踏。而他,只能站在这里,微笑着,承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