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安闻言,抬手轻轻叩了两下厚重的防弹车窗,金属指节与特种玻璃碰撞发出清脆而短促的“叩叩”声。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急什么?主力运输队和‘那位祖宗’的宝贝装备还没到位呢,总得给后勤一点时间吧。”
他朝窗外努了努嘴,示意游川看向外面那一片繁忙而紧张的景象:“趁着这个空档,好好放松一下,调整呼吸。要知道,待会儿进了那老鼠洞,可有得忙了,想喘口气都难。”
“。。。。唉,行吧。”
游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向后一仰,深深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座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似乎在回应他有些烦躁的动作。他侧过头,透过深色的防弹车窗,沉默地观察着外面那个被严格封锁的世界:
身着全封闭白色防化服、背后印着“特勤”字样的工作人员正紧张而有序地来回穿梭,他们手中提着的银色密封箱上,那醒目的猩红色生物危害标志在惨白的探照灯下格外刺眼。
红蓝两色闪烁的警灯将整个现场渲染成一种不真实的、令人不安的颜色,刺眼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灯,不时扫过神情凝重的人群。
警戒线外,闻讯赶来的民众和举着手机的围观群众拼命伸长脖子向里张望,脸上混合着恐惧与好奇,活像一群等待投食的鸽子。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们表情严肃,不时抬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显然已经在这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坚守了许久。
游川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一个正在做现场连线报道的记者。那人正对着镜头激动地比划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那夸张的口型和手势,多半是在猜测发生了什么可怕的生化泄漏或恐怖袭击事件。
他在心里暗暗摇头: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即将见证的,远不止一场简单的泄漏事故或局部冲突。他们站在深渊的边缘,却只看到了表面泛起的涟漪。
“放轻松点,”陈国安调整了一下座椅的角度,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战术目镜的蓝光也渐渐暗了下来,进入待机状态,“趁着还能喘气,多储备点体力。待会进了那鬼地方,有你忙的时候,连眨眼的功夫都得算计着用。”
于是乎,车内的气氛一时陷入一种古怪的沉默,只剩下空调系统高效运转发出的轻微嗡鸣,以及两人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游川望着窗外那看似井然有序、实则暗流汹涌的场面,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虚假的宁静。
就这样,大约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过去了半小时,游川等的有些急不可耐了,他的双手互相抱着胳膊,指关节无意识地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不停地敲打,发出细微的“哒哒”声:显然,这种漫长而未知的等待已经将他的耐心消磨殆尽,对小雨的担忧如同火焰般灼烧着他的内心。
为了打破这令人压抑的寂静,也为了缓解内心的焦灼,他抛出了一个有些沉重的问题:“陈处长,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如果……我是说如果,等会儿我在下面阵亡了,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安排我的后事?以及。。。”
他顿了顿,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捂了下嘴,身体向后靠着椅背,显然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道:“还有就是……今天晚上,我是强行从家里跑出来的,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件事情,等我……或者万一我回不去了,你要怎么和我家父母解释清楚?总不能说他们儿子半夜出去打怪兽了吧?”
闻言,陈国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猛地一扯,随意地摆摆手道:“呵,你这担心纯属多余,杞人忧天。”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那些严阵以待的部队,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和毋庸置疑的自信:“你是什么人?你可是能在武警和特警的包围圈里,理论上有能力反杀一半人,还能全身而退,甚至估计还有余力把剩下的一半也顺手收拾干净的怪物——”
“像你这种级别的‘人形天灾’,想死都难。约书亚那破洞里的玩意儿,能不能扛住你别拆都是个问题。”
游川:“……”(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安慰!)
陈国安又用手指敲了敲自己那还在微微冒电火花的通讯终端,笑得意味深长:“再说了,就算你真的一时想不开,非要寻死,你觉得‘非攻’那位活祖宗能答应?”
“她的顶级实验室里,那些嗷嗷待哺的精密仪器还等着你的新鲜血样和细胞组织呢,你觉得她会让你这只已经煮到锅里的鸭子飞了?她怕是直接从零号实验室开传送门过来捞人好吗?”
游川一阵无语,额头仿佛垂下几条黑线。 合着你们把我当宝贝疙瘩一样护着,纯粹是因为我还有极高的科研价值?!这不是更让人不安了吗!
陈国安没理会他复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摸着下巴,真的开始思索起来:“至于你父母那边嘛……嗯,这确实是个需要稍微处理一下的技术性问题。”
“这样吧,”他打了个响指,似乎想到了绝妙的主意,“如果你这次下面表现够猛,立个大功,我直接以特勤处的名义,给你向上头申请一个‘个人一等功’!流程特事特办,加急处理!”
“到时候,”他越说越起劲,比划着,“我让军区政治部派人,敲锣打鼓,拉着大红横幅给你风风光光送回家,横幅就写——热烈祝贺我部优秀战士游川同志在重大任务中表现突出,凯旋归来!”
“怎么样?这排面!够意思吧?保证街坊邻居都羡慕死!”
游川:“……” (内心os:我爸妈要是知道他们儿子是这么“立功”的,怕不是得当场惊吓过度昏过去……这比知道我去打怪兽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陈国安见他一脸呆滞,似乎没get到其中的“妙处”,又补了一句:“放心,这保证比你半夜翻窗溜出去的场面体面多了,也省得你爸妈混合双打你不是?”
游川:“……” (我特么明明是走门出去的!走门!)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游川感觉自己的血压确实飙升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想要以下犯上、给这位处长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就在他深呼吸平复情绪时,耳尖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那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清晰地捕捉到了某种来自远方的、低频而有力的震动——那是多组大型旋翼同时划破空气时产生的独特嗡鸣,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穿透深色的车窗玻璃,射向远方的天际线。
只见远处的蔚蓝天幕上,六个细小的黑点正以极其标准的战术编队,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缓缓逼近。它们的速度极快,方才还只是黑点,转眼间便已能看清轮廓。
随着距离急速拉近,那些黑点迅速放大,逐渐显露出直-20通用运输直升机标志性的流畅轮廓,墨绿色的军用涂装在傍晚的天光下泛着冷硬而可靠的金属光泽。巨大的旋翼搅动着空气,发出越来越响亮的轰鸣,如同死神的战鼓敲响在黄昏的天空。
来了。陈国安平静的声音将游川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他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期待已久的快递到了。
只见那六架直-20如同钢铁巨鸟般,已经稳稳地降落在临时清空、划出的专用停机坪上。旋翼并未完全停止,依旧高速旋转,卷起的狂暴气流让周围那些穿着防化服的工作人员都不得不压低身形,艰难地稳住脚步。
“小怪物,休息时间结束了。”陈国安拍了拍游川的肩膀,战术墨镜后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注视着游川,语气不再是之前的调侃,而是带着一种正式的、冰冷的询问:“准备好了吗?这一脚下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游川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那灿金色的光芒骤然凝实、收缩,仿佛有熔化的黄金在其中流动——那是灵魂罗网权能正在体内全力运转、蓄势待发的标志。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校服之下,看似单薄的躯体里,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微微绷紧,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走吧。”
简短、有力、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和一丝迫不及待的凶狠。
见状,陈国安满意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很有精神。那么现在,让我们去给约书亚的那群地老鼠,一个足以铭刻在他们基因里的、永生难忘的教训。”
随即,两人几乎同时推开车门,下了车。立刻,直升机螺旋桨带来的强大风压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游川那个看起来普通的黑色单肩包在风中剧烈摆动,却被他用一只手牢牢地固定在身侧。
刺眼的探照灯光芒立刻聚焦过来,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军警迅速组成一道坚实的人墙,将后方那些嗅到大新闻气息、试图蜂拥而至的记者死死地挡在警戒线外。
“快看那边!”一个眼尖、举着长焦相机的记者突然激动地大喊,镜头死死对准了游川,“那个年轻人是谁?他怎么跟着陈处长一起出来了?!”
但没人能给出答案。所有的猜测和疑问都被淹没在巨大的直升机噪音和严格的安保隔离中。
在无数闪光灯疯狂地追逐、试图捕捉他面容的情况下,游川的身影却坚定而迅速地跟随着陈国安,最终消失在那架领头直-20敞开的、如同巨兽口部的舱门阴影之中。
随着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声,厚重的舱门缓缓向上闭合,彻底将外界所有的疑问、猜测、喧嚣与光线都隔绝在外。
直升机腾空而起的瞬间,强烈的超重感将人压在座椅上。游川透过小小的舷窗,看到地面的人群仍在指指点点,那些闪烁的镜头和交头接耳的议论,很快就被厚重的云层吞噬,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被强行割裂。
没有人知道,这架看似普通的军用直升机正载着怎样的秘密,又将飞向何方,去揭开怎样惊心动魄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