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得简直是胡搅蛮缠,歪理连篇。
任何一个有学识的人听了,都会觉得荒谬可笑。
但偏偏,这番话从一个“一心为夫君着想”的、没什么见识的“深宫妇人”口中说出来,却又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院使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跟一个相信“笔迹影响气运”的皇后娘娘讲药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他若是拒绝,那便是“不体恤皇后一片苦心”,万一皇后回去在陛下面前吹点枕边风,他可担当不起。
可若是同意……那些原始底稿,都存放在档案室里,非院使和几位判官不能进入,规矩森严。
看到院使脸上那副为难的表情,林晚晚知道,自己的“歪理”起作用了。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罢了,想来是本宫强人所难了。既然如此,那本宫……”
“娘娘息怒!”院使一听她这话,立刻慌了神。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娘娘拳拳爱君之心,老臣感佩不已。请娘娘随老臣来,只是……档案室乃重地,还请娘娘……独自一人入内。”
“这是自然。”林晚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院使亲自领着林晚晚,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守卫森严的房间门口。
他打开门上的铜锁,一股陈旧的、纸张与墨迹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娘娘,陛下近一年的脉案底稿,都在东侧第三个书架上。您请自便,老臣……在门外等候。”院使躬身说道。
“有劳院使了。”
林晚晚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进了这间堆满了卷宗的、昏暗的档案室。
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林晚晚立刻行动起来。
她快步走到东侧第三个书架,迅速找到了印着“上(皇帝)”字的卷宗盒。
她打开盒子,一卷卷用细绳捆扎的、泛黄的纸张,便出现在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原始记录!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还带着不少涂改的痕迹,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飞快地、一卷一卷地翻阅着。
她的手指,拂过一张张记录着萧澈身体状况的纸张。
突然!
她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其中一卷的末尾。
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让她浑身汗毛倒竖的细节!
在那一卷的最后一次记录,和下一卷的第一次记录之间……
笔迹,截然不同!
不仅仅是字体的风格,就连书写的力道、用墨的习惯,都完全不一样了!
前一个笔迹,苍劲有力,入木三分。
而从下一卷开始,所有的笔迹,都变成了一种更为工整,却也更显圆滑的字体。
仿佛从那一天起,为皇帝记录脉案、开具药方的人,就……换了!
林晚-晚立刻看向了那张笔迹发生变化之前的、最后一卷脉案的落款日期。
——乾元五年,秋,八月十七。
她将这个日期,死死地、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就是从这一天起,皇帝的药方,开始被人动了手脚!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假装继续翻找了一会儿,然后,随意地抽出了一卷字迹工整的底稿,走出了档案室。
“多谢院使,本宫找到了。”她对着门外等候的院使,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院使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
林晚晚仪态万方地,在众人的恭送下,离开了太医院。
坐上返回坤宁宫的轿撵,她撩起轿帘,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庄严的“太医院”牌匾,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在她心中,一个巨大的、黑暗的阴谋网络,已经初具雏形。
她要查清楚。
一年前的八月十七日,太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接替了之前的那位太医,开始为皇帝……开具“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