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初次拜访之后,惠嫔陈氏,便成了坤宁宫的常客。
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合情合理的由头前来请安。
有时,是她亲手绣了一方帕子,特意送来给皇后娘娘赏玩;有时,是她宫里得了些新鲜的果子,不敢独享,便想着给皇后娘娘送来尝尝鲜。
她每次前来,都恪守着嫔妃的本分,言行举止,谦卑有礼,从不多留,也从不提出任何过分的要求。
她就像一股和煦的、不起眼的春风,悄无声-息地,吹进了林晚晚那因为时刻警惕而显得有些紧绷的生活里。
而最让林晚晚对她放下戒心的,是她总能带来一些,关于慈安宫和承乾宫的、不痛不痒,却又真实无比的消息。
比如,太后今日胃口不佳,只用了半碗燕窝粥。
又比如,淑妃抄写《女则》时偷懒,被秦嬷嬷抓了个正着,又挨了一顿训斥。
这些消息,都极其琐碎,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情报。但林晚晚每一次让若兰去核实,得到的结果,都与惠嫔所说,分毫不差。
渐渐地,林晚晚对她的警惕,也就在这一次次的“验证”中,消磨殆尽了。
她开始相信,这个胆小怯懦的惠嫔,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在宫中备受欺凌,如今终于找到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便迫不及-待前来投诚的可怜人。
在这冰冷无情的深宫之中,能有一个人,与自己说说体己话,分享一些敌人的糗事,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调剂。
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日渐亲密起来。
从最初生疏的“皇后娘娘”与“惠嫔妹妹”,变成了如今无话不谈的“姐姐”与“妹妹”。
她们会一同在御花园里赏花,会一同在坤宁宫里品茶论画。惠嫔甚至会将自己年幼的女儿带来,让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为林晚晚沉闷的宫廷生活,带来几分难得的欢声笑语。
林晚-晚,似乎真的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收获了一位可以交心的“手帕交”。
……
这日,天气晴好。
林晚晚与惠嫔,正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对弈。
棋盘之上,黑白二子,厮杀正酣。
惠嫔的棋艺,和她的人一样,温吞保守,步步为营,却缺少了几分杀伐决断的锐气。
林晚晚很快便占据了上风,只待再走几步,便能将她的白子,彻底围杀。
然而,就在这时,林晚晚却发现,对面的惠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她好几次,都下错了位置,甚至有一次,还险些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之外。
“妹妹?”林晚晚落下一子,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关切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惠嫔被她这么一问,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棋盘之上,打乱了原本的棋局。
“没……没什么……”她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臣妾……臣妾昨夜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罢了。扰了姐姐的雅兴,是臣妾的不是。”
她越是这么说,林晚-晚便越是觉得,她有心事。
“你我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林晚-晚放下手中的棋子,握住了她那双冰凉的手,语气温和地说道,“若真有难处,不妨与姐姐说说。在这宫里,多一个人,总能多一分力。”
惠嫔看着林晚晚那双真诚的、充满了关切的眼眸,嘴唇颤抖了几下,眼圈,竟是瞬间就红了。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宫人,然后,凑到林晚晚的耳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带着几分惊恐和颤抖的声音,说道:
“姐姐……您……您可一定要当心啊!”
“妹妹我……我昨日,无意中,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紧!
只见惠嫔的脸上,写满了后怕与不安。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声音压得更低了。
“姐姐您知道,再过半月,便是皇家一年一度的‘亲蚕礼’了。”
林晚晚点了点头。
亲蚕礼,是皇后主持的最重要的皇家祈福仪式之一。届时,皇后需带领后宫众妃,亲自采摘桑叶,喂养宫中的蚕神,以此来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