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刘赞一声“万万不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火苗。
整个金銮殿内,那股因皇帝王者归来而凝聚起的气势,骤然一滞。
刚刚还因获得封赏而激动不已的周老将军等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们怒视着那个颤巍巍站出来的老臣,眼中满是怒火。
而摄政王萧远一派的官员们,则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原本被压制的气焰再次悄然升腾,嘴角挂上了看好戏的冷笑。
屏风之后,林晚晚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但心中却是一凛。
她知道,对方的反击来了。而且,一出手,便直指要害。
只见那礼部尚书刘赞,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对着龙椅上的萧澈重重一拜,一副为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的模样,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韩御史所言皇后娘娘功在社稷,老臣亦是认同。然,凤印乃国母之信物,象征皇家开枝散叶,子嗣绵延。老臣……斗胆请问一句!”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直视御座,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锥子,狠狠扎向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敢问皇后娘娘入宫已近一年,至今凤体尚无喜讯,国本未定,储君未立,何以能执掌这象征江山万代、血脉永续的凤凰玉印?!”
“轰——!”
此言一出,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狠!太狠了!
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致命一击!
“无子”,这是悬在历朝历代所有后妃头顶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是她们最大的原罪。无论你有多大的功劳,有多贤德,只要没有子嗣,便永远是根基不稳。
礼部尚书这番话,直接绕开了林晚晚所有的功绩,用最传统、最无法辩驳的理由,将她死死地钉在了“无资格”的耻辱柱上!
刚才还群情激昂,准备附议韩御史的几位中立派官员,此刻都默默地闭上了嘴,面露难色。
是啊,皇后无子,这是事实。让她执掌凤印,于祖制,于礼法,确实都说不过去。
韩御史气得脸色涨红,正要出列反驳,却见另一道身影已经从摄政王那一方的队列中站了出来。
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官拜宗人府令,专司皇家宗族事务,最是看重祖宗规矩。
他先是对着刘赞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龙椅,神情比刘赞还要悲愤,仿佛大梁的江山下一秒就要倾覆一般。
“陛下!刘尚书所言,乃金玉良言!臣,还有一言,不得不奏!”
萧澈的面色愈发冰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讲。”
那老宗正仿佛得了鼓励,声音愈发慷慨激昂:“陛下昏迷之际,皇后娘娘暂理朝政,此乃权宜之计。然,后宫干政,本就是祖宗严令禁止之事!皇后此举,已是牝鸡司晨,逾越祖制!”
“牝鸡司晨”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众人心上,让保皇派官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
只听老宗正根本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继续痛心疾地说道:“如今陛下龙体康复,重掌朝纲,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若此时再将凤印交予皇后,岂非是在向天下宣告,我大梁朝鼓励后宫干政?此乃取乱之道,祸国之源啊!陛下,三思啊!”
说完,他老泪纵横,长跪于地,高呼:“为江山稳固,请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摄政王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跪倒一片,声势浩大,仿佛他们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忠臣。
两顶沉重无比的大帽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扣了下来。
一句“无子嗣,国本未定”,否定了她身为皇后的根本资格。
一句“牝鸡司晨,后宫干政”,将她最大的功绩,扭曲成了滔天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