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很快,手指在书页上灵活地跳动。但萧澈敏锐地发现,她看的根本不是那些枯燥的数字,而是每一笔大额交易记录后面,落款的那个商号的名字。
一本,两本,三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晚晚的眼神越来越亮,而萧澈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因为他也发现了一个诡异的规律。
无论年份如何更替,无论交易额如何波动,在那些为国库贡献了最多利润、堪称富可敌国的生意中,反复出现的,永远是那么几个固定的名字——“四海盐行”、“通达铁庄”、“江南陈氏”……
这些名字,他太熟悉了!
当林晚晚翻完最后一本册子,将它们在御案上一字排开时,整个御书房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那几个重复出现了成百上千次的名字上,一个一个,重重地点过。
“陛下,请看。”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一针见血的穿透力,“开元五年,最大的盐商是他们。开元六年,最大的铁商还是他们。直到今年,占据着大梁最赚钱的这两项生意的,依旧是他们。”
她抬起头,迎上萧澈那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现在您明白了吗?我们帝国的问题,从来不在于收的税少,也不在于开销大,而在于——我们国家最赚钱、最核心的命脉生意,从头到尾,都只掌握在区区少数几个人的手里!”
“而这些人,”林晚晚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冬的冰凌,狠狠刺入萧澈的心脏,“据臣妾所知,‘四海盐行’的东家,是摄政王妃的亲弟弟;‘通达铁庄’的后台,是摄政王最得力的门生;而‘江南陈氏’,更是世代与摄政王府联姻的姻亲!”
轰隆!
真相如同最刺眼的闪电,撕裂了所有的迷雾,将那个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萧澈面前。
他瞬间全明白了!
“朕明白了!”
一声压抑着无尽怒火的低吼,从萧澈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了身前的紫檀木御案上!
“砰!”
巨大的声响让殿外的官员和太监们吓得浑身一哆嗦,齐齐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萧澈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目因愤怒而充血赤红。他看着那些账本,仿佛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条条趴在帝国身上,疯狂吸食着血肉的巨大水蛭!
“好一个摄政王!好一个朕的皇叔!”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们垄断了帝国的命脉!无论朕如何节俭,如何试图开源,都只是在为他们输血!朕省下的每一文钱,都会通过盐铁,变成他们的财富,再变成他们用来对付朕的刀剑!”
滔天的愤怒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与困境。
他颓然地坐回龙椅,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片冰冷的阴霾所取代。
他看着林晚晚,声音沙哑地说道:“晚晚,你说的都对。可……盐铁专卖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制,百年来无人敢动。朕若想强行从他们手中收回,便是与半个朝堂为敌,必将引致朝堂动荡,甚至……是兵变。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