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萧远那一番“慷慨陈词”,如同一颗精心计算过的巨石,投入了本就波涛汹涌的朝堂,瞬间掀起了足以颠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臣亦愿捐出一年俸禄,听凭王爷调遣!”
“臣附议!国难当头,理应由德高望重的王爷统一主持,方能万无一失!”
在萧远那“三十万两白银”的巨大冲击和他那“为国为民”的道德光环下,他派系的官员们如同得到了信号一般,纷纷从队列中站了出来。他们一个个义正言辞,痛心疾首,仿佛自己就是忧国忧民的忠臣典范。
他们的话术,更是惊人的一致——愿意“捐家纾难”,但前提是,这笔钱,必须交由摄政王来统一调配。
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到了极点。
“陛下,”一位户部侍郎声泪俱下地说道,“非是臣等不信朝廷,实乃国库空虚至此,可见……可见理财之策或有疏漏。如今江南危急,每一文钱都关乎万千性命,实在不容有失。王爷经验老道,由他老人家主持,方能确保这救命的钱粮,能真正用在刀刃上,以免所托非人啊!”
“所托非人”!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捅向了龙椅之上的萧澈!
他们不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地将矛头直指皇帝本人!
国库空虚,不是先帝奢靡,不是权臣贪腐,而是你皇帝——理财无方!
你连一个国库都管不好,我们如何能相信,你能管好这笔来自百官、用来救命的钱?
所以,想要我们捐钱可以,但这个权力,你必须交出来!交给我们信得过的、德才兼备的摄政王!
一时间,整个金銮殿,都充斥着这种以“为民请命”为名,行“逼宫夺权”之实的论调。
那一张张平日里看似恭顺的脸,此刻都变得无比陌生而狰狞。他们不再是萧澈的臣子,而是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正一步步地,将他这个受伤的狮王,逼向绝境。
“住口!”
一声怒喝,从保皇派的阵营中响起。
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年轻干臣,此刻已是目眦欲裂。他们愤怒地站出来,试图反驳这荒谬的言论。
“一派胡言!国库之事,成因复杂,岂能尽归于陛下一人?尔等身为朝廷重臣,不思为君分忧,反在此刻要挟君上,是何居心?!”
“救灾乃是国事,调配钱粮,本就是户部与中枢之责,何时轮到一个藩王来全权负责?此举有违祖制,万万不可!”
然而,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
在摄政王一党那精心策划、声势浩大的浪潮面前,保皇派这点微薄的力量,就如同暴风雨中的几叶扁舟,瞬间便被那“为民请命”的滔天巨浪所淹没。
他们的辩驳,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引来了对方更猛烈的攻击。
“迂腐!祖制能救得了江南数十万灾民的命吗?”
“此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尔等食古不化,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江南生灵涂炭,才肯罢休吗?!”
“陛下!请速做决断!万民悬于水火,再拖延下去,您将如何面对天下苍生,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催命的符咒。
他们不再是臣子,而是一群手持“民意”与“大义”两把利刃的刽子手,正一步步地,将萧澈逼上权力的断头台。
萧澈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忠心耿耿”的嘴脸,听着那一句句诛心之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