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着整个金銮殿,目光从那些激昂的、陌生的、冷漠的脸上扫过。他知道,大势已去。
今日这场局,从那封血书奏报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萧远用一场天灾,撬动了整个朝堂的舆论,将自己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他这个皇帝,变成了一个必须在“交出权力”和“成为千古罪人”之间做出选择的孤家寡人。
就在此时,那一直稳坐钓鱼台的摄政王萧远,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丹陛。
他每走一步,殿内的声浪便减弱一分。当他走到御案前三步之遥站定时,整个金銮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萧远抬起头,看着龙椅上那个脸色苍白、身躯紧绷的年轻侄儿,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悲痛,也没有了伪装的仁义,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胜利者般的威压。
他对着萧澈,看似恭敬地,深深一拜。
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比任何刀剑都要来得锋利,来得伤人。
“陛下,”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灾情刻不容缓,万民悬于水火,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如刀,直刺萧澈的心脏。
“以免错失良机……”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极重,仿佛是在宣读最终的判词,“……成为,千古罪人!”
成为千古罪人!
这最后的六个字,如同一座万仞高山,轰然压下,彻底碾碎了萧澈心中最后一丝的挣扎与抵抗。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萧澈看着殿下那跪倒了一片,却仿佛比他这个坐着的帝王还要高大的臣子们,听着耳边那一句句诛心的“劝谏”,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
他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坚硬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用这股疼痛,来维持着自己作为帝王,最后的尊严。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他要么选择保住权力,眼睁睁地看着江南数十万百姓死去,背上永世都洗刷不掉的昏君骂名,最终被愤怒的民意所推翻。
要么,就只能选择妥协,交出财权、兵权、人事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皇帝,苟延残喘。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萧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所失去的,将不仅仅是权力,更是他作为帝王的……一切。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做出那个屈辱的决定时——
一个清脆、冷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的屏风处,清晰地响了起来。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