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禁军大营那声震寰宇的效忠山呼,穿透黎明前的薄雾,传到坤宁宫时,林晚晚紧绷了一夜的心弦,终于缓缓松了下来。
她知道,萧澈成功了。
从今夜起,这座皇宫最锋利的剑,将真正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娘娘,您看,是陛下的龙鳞卫!”
侍女若兰指着窗外,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林晚晚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坤宁宫外原本的禁军岗哨,不知何时,已经全部换成了那些身穿黑色劲装、面覆玄铁面具的龙鳞卫。他们如同暗夜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宫内的一切防务,将坤宁宫守护得固若金汤。
“嗯。”林晚晚轻轻应了一声,一夜未眠让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她没有去休息,而是转身对若兰吩咐道:“去小厨房,备好热水,再把我前几日为陛下新做的那身月白色常服取来。”
若兰微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连忙应声退下。
娘娘这是……在等陛下回家。
……
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当处理完禁军大营所有事务的萧澈,拖着一身浓重的血腥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踏入坤宁宫寝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温暖的烛火,将殿内映照得一片橘黄,驱散了清晨所有的寒意。
屏风之后,热气氤氲,一个巨大的浴桶早已准备妥当,旁边整齐地叠放着干净柔软的衣物。
而他的皇后,林晚晚,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是在看,又似乎只是在等。
听到他进门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她的眼中,没有对血腥的恐惧,没有对杀戮的质问,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纯粹的担忧与心疼。
那一瞬间,萧澈在外面披了一整夜的、如同钢铁般坚硬的伪装,轰然破碎。
所有在外的狠厉、杀伐、冷酷与算计,都在她这一个眼神之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柔软、最真实的疲惫与脆弱。
他缓缓地,向她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晚晚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迎了上去。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青涩胡茬,看着他玄色劲装上那些已经干涸变黑的血迹,鼻尖忍不住一酸。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想为他解开那沾染了血腥的外袍。
然而,她的手刚一触碰到他,便被他一把抓住。
下一刻,她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紧紧地拉入了一个坚实而滚烫的怀抱。
萧澈从她的背后,紧紧地拥住了她。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她温暖柔软的颈窝里,用力地、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股独有的、能让他安心的馨香。
那股味道,仿佛能洗涤掉他身上所有的血腥与杀戮,能抚平他心中所有的戾气与疲惫。
林晚晚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她能感觉到,身后这个男人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他不是在颤抖,他是在……后怕。
她安静地任由他抱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良久,一个带着浓重歉意的、沙哑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如同羽毛,拂过她的心尖。
“吓到你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抱歉。”
“让你看到了……朕最不堪的一面。”
他口中的“不堪”,是含元殿上的当场杀人,是禁军大营里的血流成河,是一个帝王为了巩固权力,所必须动用的铁血与无情。
他以为,她会被那样的自己吓到。
他以为,她会厌恶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暴君。
在她的面前,他第一次,对自己身为帝王的冷酷,感到了……一丝不确定。
听到他这近乎示弱的话语,林晚晚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她没有转身,而是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