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那张从坤宁宫带来的“纵火地图”,正平铺在宽大的御案之上。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朱砂红线,在烛光的映照下,仿佛流淌着不祥的血光,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滔天浩劫。
林晚晚和萧澈,已经对着这张地图,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是决战前夜,他们最后一次,也是最严肃的一次战略交底。
“……所以,摄政王真正的杀手锏,是这场大火。”林晚晚的声音清冷而沉静,在这寂静的殿宇内显得格外清晰,“他安插的那些死士,并非主力,而是用来在火起之后,制造混乱,并封锁所有出口的。”
萧澈的目光在那张地图上缓缓移动,眼神锐利如鹰。他早已从最初的震怒中冷静下来,此刻的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统帅,正在审视着关乎国运的战场。
“好一个玉石俱焚。”他冷笑一声,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王叔这是算准了,即便他事败,朕也绝不可能抛下满朝文武和皇室宗亲,独自逃生。”
“没错。”林晚晚点头,“他要用一场大火,将大梁的整个权力核心,一锅端掉。无论最后谁胜谁负,留给对方的,都将是一个群龙无首、彻底瘫痪的烂摊子。”
这计策,不可谓不毒辣。
但,再毒辣的计策,一旦被提前洞悉,便会漏洞百出。
“既然他为我们准备好了坟墓,那我们,就在这坟墓里,为他备上一场好戏。”萧澈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图纸上那条唯一的生路上。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两人将计就计,围绕着这张“纵火地图”,制定了一系列详尽得令人发指的应对方案。
“这条密道,是破局的关键。”萧澈沉声道,“明日宫宴开始前,德顺会以演练‘走水’(失火)为名,提前将所有皇室宗亲、以及我们核心的几位忠臣,悄悄转移至密道入口附近的安全区域。届时,只要火一起,他们便可第一时间撤离。”
“好。”林晚晚应道,“但光是转移人还不够。殿内的引火之物必须处理掉一部分,否则火势一起,神仙难救。”
“朕已经想好了。”萧澈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明日一早,你会以‘天干物燥,需亲自检查防火事宜’为由,巡视大殿。届时,朕会安排一批绝对可靠的工匠,伪装成内务府的人,听你调遣。将那些布置在关键梁柱上的‘浸油火麻’,替换成早已备好的、浸泡过防火矾水的相似替代品。”
“如此一来,虽不能完全阻止火势,却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宝贵的撤离时间。”
“至于外面……”林晚晚的目光转向地图之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即将被烈火与鲜血笼罩的皇城,“沈策的京畿大营,该动了。”
“朕已经给他传去密令。”萧澈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沉稳,“明日宫宴开始的那一刻,他会率领三万铁骑,以‘清君侧,诛叛逆’为名,封锁皇城九门,对所有摄政王党羽的府邸,形成反包围圈。王叔以为他是在殿内关门打狗,却不知,他自己早已成了朕的瓮中之鳖!”
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被冷静地提出、完善、敲定。
一个天衣无缝的反杀之局,就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被这对年轻的帝后,悄然织就。
当所有的计划都布置完毕后,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月已西沉,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最深沉的黑暗,即将过去,但黎明前的这一刻,却也是最令人心悸的。
明日一战,看似他们已经占尽先机。
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烈火无情。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从那场血与火的炼狱中,全身而退。
生死,未卜。
良久的沉默后,萧澈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必胜无疑”的豪言壮语,也没有再多看一眼那张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地图。他只是缓缓地从御案后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林晚晚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