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那场“宠妻风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皇帝当朝宣布“皇后懿旨等同圣旨”,这番前无古人的言论,彻底让所有想拿“祖制”做文章的人都闭上了嘴。从此,“皇后娘娘说什么都对”,成了大梁朝堂之上一个新的“政治正确”。
当所有的政治风波都渐渐平息,朝堂在新旧势力的交替中重新找到了平衡,帝国的巨大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活力运转起来时,时间,也悄然来到了深夜。
坤宁宫内,褪去了白日里的威严与肃杀,重新恢复了宁静与温馨。
林晚晚屏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提着一盏小小的宫灯,走进了那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小厨房。
白日里在六宫大会上的运筹帷幄,在朝堂风波中的幕后布局,那些属于皇后林晚晚的身份,在这一刻,都被她轻轻地放在了门外。此刻,她只是林晚晚。
她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皓白如玉的手腕,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和面,揉面,拉面……动作娴熟而专注。
她在做一碗面。
一碗长寿面。
万寿节那日,宫变骤起,血与火取代了歌舞升平,一场精心准备的寿宴,最终在厮杀与烈焰中草草收场。虽然没有人再提起,但林晚晚一直记得,那一天,是萧澈的生辰。
一个在刀光剑影和阴谋诡计中度过的生辰,想必,连他自己都不愿再回想。
但林晚晚想为他补上。
没有盛大的宴席,没有百官的朝贺,只有一碗她亲手做的,最简单的长寿面。
面条在沸水中翻滚,很快便被捞出,过上凉水,再浇上早已熬制好的、香气浓郁的骨汤。最后,卧上一个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的金黄荷包蛋,再撒上几粒翠绿的葱花。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长寿面,便做好了。
……
寝殿内,烛火摇曳,温暖而静谧。
萧澈刚刚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正靠在软榻上,揉着疲惫的眉心。这段时间,他既要清算旧党,又要推行新政,几乎没有一日能够安睡。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诱人的食物香气,伴随着轻巧的脚步声,飘了进来。
他睁开眼,便看到林晚晚端着一个托盘,巧笑嫣然地向他走来。
“还在忙?”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嗔怪,“再这么下去,我可要上奏弹劾陛下了,罪名就是‘不爱惜龙体’。”
萧澈失笑,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便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他坐直身体,目光落在了她手中那个精致的白瓷碗上。
“这是?”他闻着那股温暖的香气,有些好奇。
“补给你的。”林晚晚将托盘放在他面前的小几上,将那碗长寿面推到他面前,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虽然迟了些,但……生辰总要吃碗长寿面的。”
萧澈的动作,猛地一僵。
生辰……
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自从母妃去世,父皇将他过继给中宫之后,他的生辰,便成了一个冰冷的、充满政治仪式的符号。每一年,都会有盛大的宴席,会有无数的贺礼,会有百官的朝拜。
但那都不是为“萧澈”而过的。那是为“皇子”,为“太子”,为“皇帝”而举办的一场盛大表演。
没有人会记得他喜欢吃什么,没有人会关心他是否真的开心。他只是一个坐在最高处的神像,接受着所有人的朝拜。
至于一碗长寿面……更是从未有过。
他看着眼前这碗朴实无华的面,汤色清亮,面条筋道,金黄的荷包蛋上还冒着丝丝热气,那股最简单、最纯粹的食物香气,却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轻易地就钻进了他的心底,将那里最冰冷、最孤寂的角落,都熨烫得温暖起来。
两人没有去饭厅,甚至没有叫任何宫人布菜。
就在这寝殿柔和的烛光下,萧澈坐在榻上,林晚晚则坐在他身边的脚踏上,双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他。
萧澈拿起筷子,沉默地夹起一箸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