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高举着襁褓,等着皇帝来接受这份天大的贺礼,等着接受那足以光耀门楣的无上荣光。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陛下抱过小皇子,她该说哪些吉祥话来讨得龙心大悦。
然而,她等来的,却不是帝王那双接过江山的手。
而是一股无法抗拒的、粗暴的力量!
萧澈看都没看那个被明黄色锦缎包裹得像个宝物的襁褓一眼。
他一把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产婆!
那力道之大,让产婆惊呼一声,整个人都向旁边踉跄了几步,险些将怀中的小皇子摔落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而萧澈,却像一头彻底疯了的野兽,用尽全身的力气,疯了一样地冲进了那扇门!
他撞开了挡路的宫女,掀翻了摆放着铜盆的架子,在一片惊呼与器物落地的混乱声中,冲进了产房的内室。
满朝文武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狂喜凝固成了匪夷所思的震惊。
陛下……陛下他……推开了皇子?
他竟然……看都没看皇长子一眼,就冲进去了?!
这……这是为何?
而冲进产房的萧澈,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浓郁的血腥气,和那张巨大而空旷的、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战役的床榻。
床上,林晚晚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她的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而去。
“晚晚……”
萧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扑到床边,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她,生怕她会像幻影一样破碎。
“晚晚!朕的皇后呢!朕的皇后怎么样了?!”
他猛地回头,对着刚刚追进来的太医和产婆嘶吼,那声音里,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恐惧。
床上,林晚晚被他那声嘶力竭的吼声惊动,缓缓地,睁开了疲惫不堪的眼。
她看到了他。
看到了他那张比自己还要苍白的脸,看到了他那双布满了血丝、写满了惊恐的眼,看到了他身上那件因为来回踱步而变得褶皱不堪的龙袍。
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用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萧澈。”
这一声,仿佛天籁。
萧澈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她,当看到她那双虽然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睛时,他那根从刚才开始就绷紧到极致的、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啪”的一声,彻底断了。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浑身脱力地,“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床边的地毯上。
那坚硬的膝盖,撞击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握住了她那只放在被子外、还带着一丝冰凉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一般。然后,他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那布满了冷汗和泪痕的脸颊上。
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眶中滚落,砸在她的手背上,烫得惊人。
这个刚刚还在产房外咆哮,威胁要诛人九族的暴君;
这个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流过一滴眼泪的铁血帝王;
此刻,却像个迷路后终于找到家的孩子,跪在他的皇后床边,将脸埋在她的手心,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