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和萧澈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茶,听着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倒也觉得有趣。
然而,就在这时,邻桌几个看起来像是本地小商贩的对话,却引起了林晚晚的注意。
“唉,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一个卖布匹的商人,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谁说不是呢?”旁边一个卖米粮的,也跟着附和,“这盐价,怎么又涨了?再这么涨下去,咱们这小本生意,可真就做不下去了!”
“盐价”?
林晚晚的耳朵,敏锐地动了动。
盐,乃是民生之本,更是由朝廷严格管控的专卖品,价格稳定,轻易不会波动。怎么会说涨就涨?
只听那布匹商人,更是愤愤不平地说道:“还能为啥?你没听说吗?就因为高家那位公子哥,昨晚上在金风湖上,又办了个什么狗屁‘江南文会’!”
“高家?”卖米粮的一惊,“你是说……盐运使高大人的那个高家?”
“除了他家,还有哪个高家?”布匹商人撇了撇嘴,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有他们那一桌能听见,“可不是么!他们家每次办这种诗会,都要涨一次盐价!美其名曰,是给那些附庸风雅的才子们,凑‘润笔费’!呸!我看是凑进他们自己腰包的‘润心费’吧!”
“我的天爷!办个诗会,就要涨盐价?这……这也太霸道了吧!”
“霸道?人家爹是盐运使,整个苏州的盐引,都攥在他家手里!他想涨价,谁敢说个‘不’字?”
“嘘——!你小声点!”
就在那布匹商人还要继续抱怨时,同桌的另一个人,连忙紧张地碰了碰他的胳膊,眼神惊恐地四下看了看。
“你不要命了?!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他压着嗓子,警告道,“忘了上次那个在酒馆里多说了两句高家坏话的货郎,是怎么被人打断腿,扔进河里的了?”
“再说了,昨晚上那个诗会的主持人,高家的那位‘玉面公子’,那可是盐运使大人的心头肉!你在这里说他办的文会是‘狗屁’,是嫌命长了吗?”
这话一出,原本还义愤填膺的那一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几个商人,脸上都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混杂着恐惧与愤恨的神情。
他们端起茶杯,默默地喝着茶,再也不敢提“高家”和“盐价”半个字,纷纷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天气和今年的收成。
仿佛刚才那段充满了民怨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这一切,却一字不落地,全都落入了坐在不远处的萧澈和林晚晚的耳中。
林晚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侧过头,看向萧澈。
只见他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听书趣味的脸上,此刻,早已是阴云密布,一片冰冷。
他端着茶杯,一言不发,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早已是寒意凛然。
他以为的“文坛盛事”,竟然是建立在搜刮民脂民膏之上?
他亲手写下的那首千古名句,竟然成了那所谓的“高公子”,盘剥百姓的“润笔费”?
这是何等的讽刺!
刚才,他还沉浸在百姓们对他这位“圣上”的崇拜与幻想之中。
可转眼间,现实,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幻想中的他,在民间惩恶扬善,怒斩贪官。
而现实中的他,却正在被他治下的“地头蛇”,当成了敛财的工具!
一股巨大的、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林晚晚看到,他头顶上方,那个原本还因为听书而偶尔冒出的【朕有这么神?.jpg】的得意表情包,此刻,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蓝色的表情包,上面,只有一个言简意赅,却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字——
【查!.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