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冢……林晚晚心中酸涩,果然,那个可怜的女孩,连完整的尸身都未能寻回。
女先生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当年那桩案子了结后,朝廷将没收的恶霸祠堂改建成了学堂。陈阿婆,将官府发下的所有抚恤金,以及她毕生的积蓄,一文不留,全部捐给了学堂,成为了我们学堂的第一笔善款。”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萧澈和林晚晚都愣住了。
“不仅如此,”女先生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阿婆说自己无儿无女,了无牵挂,便主动请求留在学堂里做些洒扫的杂活。她不要工钱,只求能有个地方住,能日日夜夜听着姑娘们的读书声。她说,她的女儿没能读上的书,让别的姑娘们替她读,她就心满意足了。这一做,就是近十年,直到她安详地睡去。”
“她临终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将她葬在这里,让她和她的女儿,能永远听着这片土地上,最美的声音。”
林晚-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被巨大的悲痛击垮的老妇人,竟是用这样一种方式,完成了自我救赎,并将这份个人的悲剧,升华为普济他人的大爱。
女先生看着那座无名的小坟,眼中闪着光:“为了纪念她们母女,我们学堂设立的第一笔助学金,就是以陈阿婆女儿的名字命名的。如今,已有数十位家境贫寒的姑娘,靠着这笔助学金,走出了小镇,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萧澈沉默着,这位曾经的帝王,此刻心中被巨大的情感所冲击。他以为自己当年做的,只是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却未曾想,他们种下的一颗种子,竟在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母亲手中,开出了如此绚烂的花。
女先生似乎觉得与他们投缘,又主动邀请道:“二位善人,请随我来,学堂里还有一件镇校之宝,也与陈阿婆有关。”
他们跟着女先生,来到了一间干净雅致的纪念室。
房间的正中央,一个精致的玻璃柜里,静静地陈列着一把伞。
一把早已褪去鲜艳色彩,却被保存得极其完好的——万民伞。
正是当年他们离开时,百姓们含泪相赠的那一把。
林晚晚的心,在看到这把伞的瞬间,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女先生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于信仰的光芒,她指着那把伞,像是在讲述一个美丽的神话:“这是陈阿婆临终前,亲手交到我手里的。她嘱咐我,一定要将它代代相传。”
“她说,当年,就在全镇人都以为天塌下来的时候,有两位神仙一般的人物,从天而降。一位是‘萧大官人’,一位是‘林娘子’。他们出手相助,不求回报,为她枉死的女儿讨回了公道,也为我们这座镇子,扫清了百年的阴霾。”
“阿婆说,她记不清那两位恩公的样貌了,但他们的恩情,她永世不忘。这把万民伞,就是见证。”
女先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带着无比的虔诚。
“如今,这把伞,已经成为了我们学堂的精神象征。每一位入学的女学生,都要来这里看一看。先生们会告诉她们,要永远记得,公理与希望,或许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要像那位‘林娘子’一样,做一个心怀慈悲、又拥有智慧和力量的女子。”
林晚晚静静地听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她不是伤心,而是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感与满足感所包裹。
她看到萧澈也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比星辰大海还要璀璨的光芒。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把伞,看着窗外那些在阳光下奔跑嬉笑的少女们,心中百感交集。
许久,林晚晚才转过头,用带着泪花的笑眼看着萧澈,轻声说:“你看,她没有白白死去。”
萧澈握紧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坚定而温暖。他那早已运用自如的“人工语音包”,在此刻,说出了此生最重的一句情话:
“不,是你,让她的死,重于泰山。”